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慕甜儿便觉得痛苦。甚至觉得这个人说得对，无论是师姐还是小元，都不至于像自己一样狼狈，小元和百里大夫都是被自己连累了，为什么自己要如此自不量力，或许她就应该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安静死去，不至于给任何人添麻烦。
    司空途并没有阻止这个人多说，或许他内心就是这样认为的。
    从前他被痛苦和悲伤蒙蔽双眼，看不清真相才会将地上萤火与天上明月看作同一人，但假的终究是假的，镜中月、水中花，完全不值得留恋。
    慕甜儿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比起他人的嘲讽，司空途的无动于衷更让她难堪。
    “我要告诉师姐！”慕甜儿一字一顿地说。
    既然司空途那么喜欢师姐，她也要让他尝尝心碎地滋味！师姐那样孤高的人，一定不会容忍他的背叛！
    果然，慕甜儿在司空途的眼中看到了惊慌，过去几十年里，自己竟然从未在他眼里见到过这样的神态。
    痛苦和快意交织，慕甜儿恨恨看着他，没错，她确实弱小，确实喜欢依附别人，那又如何，一起不好过吧！
    慕甜儿只迈出了一步，一直在房间里面看好戏的人立刻出手，将她推向了方才元空翠和百里延消失的空洞。
    司空途本能地伸出手要拉她，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缩了回去。
    “这不是你的错，是她要反击。”司空途的另一个队友如此说，“要是她告诉顾剑，那可就麻烦了，你觉得以她的性格难道不会去帮自己的队友。”
    司空途不说话，那人再接再厉，“而且只是让他们休息一下，我们又不会真的要他们的性命不是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收回手时慕甜儿惊愕的眼神犹在眼前，过了许久，司空途才喃喃道：“你说得对。”
    第11章
    下坠，被推入空中之后是无限的下坠。
    慕甜儿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一刻，死在这里。
    这样也没有是吗不好的。
    但是有人接住了她。
    元空翠最早发现了天空上坠落的身影，一跃而起接住了她。
    别说是身材纤细的慕甜儿，就算是个三百来斤的大力士她也能轻轻松松抱起来，因此当她抱住慕甜儿的时候，完全有余裕产生一些奇妙的想法。
    比如落地的时候转个圈。
    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
    “我帅吗？”她问慕甜儿。
    一旁的百里延也慢悠悠走了过来，“呀，这次看来你是真的心碎了。”
    他看起来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哀叹惋惜。
    慕甜儿几次开口，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不再会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了。”
    元空翠把她从怀抱中放下来，“你还好吗？你看起来有点糟糕，刚刚哭了，有把你惹哭的人打一顿吗？”
    “看她的样子就没有吧。”依旧是陈述的语气，百里延发表了气人看法，“太弱了。”
    元空翠一个肘击：“你少说两句。”
    百里延吸了一口冷气，在心里的小本本默默记下这一笔帐，以后一定要和徒弟清算！
    “那你有给顾剑传消息吗？”百里延揉了揉被她打痛的地方，皱着眉头问慕甜儿，“这么久没下来，就算不敢反击，也知道传个消息吧？”
    慕甜儿完全呆住了，看她的表现，就知道她什么都没干。
    百里延转头朝元空翠伸手：“我说吧。”
    元空翠一脸心痛地给了他一块上品灵石，“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攒来的钱，你一定要好好对它啊！”
    百里延收下灵石心中不屑，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自己的小金库钥匙早就给她了，虽然不知道她每个月具体花多少，但是看她每次下山那些老板供财神爷一样的态度就知道她有多能花钱了，还在意这点小钱？
    慕甜儿虽然不知道元空翠为什么要给百里先生钱，但直觉这和她有关，小声对元空翠说：“我把灵石赔给你。”
    “不用不用。”元空翠连忙拒绝，“愿赌服输，我元某人又不是输不起！只要你不介意我拿你打赌，对了，你不介意吧？”
    慕甜儿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元空翠忍不住揉捏她圆圆的脸颊，“你这样好容易被人欺负啊。”
    慕甜儿说：“我在你们眼里一定是个笨蛋吧。”
    “没有，你比笨蛋聪明多了，我觉得你的性格问题比较严重。”元空翠诚实地说。
    但同时她也知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还记得以前看过蜘蛛侠里面的一句台词，都是碳，同样的高压下，有的人会变成钻石，而有的人则会破碎，每个人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
    元空翠想，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破碎，软弱是她的本性却非她的本意。
    “这又不是你的错。”她说，“甜儿，虽然这个过程会很难过，但是我衷心的希望你能走出来，为自己而活。不要再看着别人，遵从你的内心吧。”
    慕甜儿愣愣地看着她，她说的对，自己一直是注视着别人的。
    从前是按照师兄的心意，被他雕琢成顾师姐的样子。后来是看着小元，她想名扬天下的梦想是如此闪耀，以至于自己什么准备都没做好也来参加了万仙大会，还有师姐，她想活成师姐的样子。
    百里延也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别伤心啊，我活这么多年，见过的笨蛋多的是了。不，与其说见过的笨蛋多，倒不如说见过稍微聪明点的人就没有几个，一只手都能数完，不要太自卑。”
    “那真是委屈先生生活在笨蛋堆里了。”元空翠说。
    这个大夫医术没得说，就是人好烦啊，和她师尊有的拼了。不过她对自己的师尊有爱的滤镜，容忍度比较高，但是面对这个大夫完全不会留情。
    百里延斜睨她一眼，最大的笨蛋他都带了几十年了。
    “好说，都习惯了。”
    他们说话间慕甜儿走到一棵树下，双手捧起跌落的雏鸟。雏鸟奄奄一息，鸟类一般是比人的体温要高一些，但是这只摸起来已经有点凉了。
    百里延走过来看了一眼，“左边翅膀骨折，爪子受伤，后背右侧也流血了。”
    慕甜儿合上双手，再张开雏鸟竟然又精神起来了，她把雏鸟送回了树上的窝里。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她仰头看着树上的鸟窝说，“我看清自己的前路了。”
    元空翠也看着鸟窝，觉得鸟妈妈回来喂食的画面有点让人感动。“甜儿你什么时候会治愈术了？我以前学了好久都是半吊子。”
    慕甜儿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在群玉山那几天，师叔让我看了好多医书，当时头昏脑胀，光背书，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刚刚看那只小鸟受伤很严重有点着急就用了，没想到竟然很管用。”
    她看向百里延，“主要是百里先生在这里，就算我没有成功，还有他呢。”
    说话间又听到一声轻响，刚刚被治愈的雏鸟再一次跌落下来，这次不是不小心，而是被鸟妈妈推下来的。
    慕甜儿困惑地把它重新捡起来，“你的父母不要你了吗？”
    元空翠看看她，又看看鸟窝，“可能是它身上沾染了你的气息，大鸟没有认出这个孩子了吧。”
    百里延深以为然。
    慕甜儿蹙眉：“这样就不要孩子了吗？”
    元空翠正要给她解释这是动物的习性，这种鸟一般没有人类的情感，只是本能的繁殖罢了，百里延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在她回头报以疑问时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她即将说出来的话。
    虽不解其意，元空翠还是本能地相信他，一时没有说话。
    他们看着慕甜儿再次治愈了小鸟，不死心地又把它放回了鸟窝，结果还是一样，这只鸟始终没有被大鸟接受。
    慕甜儿再次治愈了雏鸟，叹息着说：“没办法了，我来养你吧。”
    元空翠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按照慕甜儿地性格会哭哭啼啼不知所措，认为是自己害了雏鸟，都已经做好了为她开解地准备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易就做出了选择。
    那只雏鸟如果没有她的救治，早就死了，因为她的治疗活过来却沾染上了人类气息而被大鸟排斥，这更像是走回了原本的轨迹，
    但是甜儿再次救了它，彻底改变了这只鸟的命运。尽管只是一只弱小的雏鸟，仍然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慕甜儿也从需要别人的意见、听从他人的指示，变得开始主动接受自己的命运，甚至背负起这只鸟的命运，她已经从完全脱胎换骨。
    这就是成长么？元空翠想，虽然代价似乎有点大，但是结果还算可以。
    慕甜儿开始找虫子喂这只鸟，并且用他们三个的手帕给它做了个简单的床，放在一边晒太阳。
    百里延借她的剑砍下竹子，劈成细条，打算给这只鸟做一个篮子当鸟窝。
    不会编篮子也不想找虫子的元空翠呆在一旁看小鸟，她有一种梦回前世过年，被叔叔阿姨委派看小孩儿的感觉。这么一来更想家人了，前世的家人是不可能的，她便开始想自己师尊。
    其实她师尊也是什么都会的，元空翠甚至怀疑，师尊他老人家连生孩子也会。
    元空翠的思想天马行空，元空翠真的陷入沉思，元空翠的格局打开了。
    对啊！师尊可以制造各种各样的器官，那么给他自己造一个子宫安上去也不是不行啊！而且他身体倍儿棒，生孩子想必也不困难。
    以后她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并且成亲了，想要孩子了，完全可以让师尊给她的夫君做一个人造子宫嘛！反正她是不想生孩子……
    还是算了，她也不喜欢小孩子，从小帮忙看孩子，已经受够小孩子的折磨了。哪怕不是熊孩子，是小天使，照顾起来也够呛的。
    当百里延把做好的、没有一根毛刺的、甚至还有好看的荷叶形状花边的小竹篮拿过来，元空翠发自内心地夸他：“百里，你真的好贤惠啊！”
    百里延给了她一个暴栗。
    “没大没小，竟然连我也敢调戏。”徒弟一直不着调，但没想到连自己都敢调戏！
    元空翠捂着脑袋怒视他：“什么叫‘竟敢’？开个玩笑罢了嘛，而且我还是在夸你！你这是什么语气啊，一副七老八十地样子，明明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唔，忘了他换身份了啊，没关系，打就打了。百里延看她一眼，毫无内疚之心。
    “轻轻把鸟放进来吧。”他说。
    元空翠果然不记仇，看着漂亮的小竹篮，高高兴兴地开始给雏鸟收拾新的房间，收拾好了递给慕甜儿。
    “好可爱啊。”看着熟睡地雏鸟，慕甜儿脸上的笑没有停下来过。
    进入妈妈的身份好快啊。元空翠一边感叹着，一边给她提建议：“等回群玉山了，给它喂点我师尊的灵丹妙药，保证能够变成灵鸟，以后不仅能活更久，还能听懂人话，和你交流。”
    这个主意很让人心动，但慕甜儿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不用了，它是一直鸟，就让它作为一只鸟活着就好了，不用变成人取悦我。”慕甜儿又补充道，“不过他要是自己成精了，那也可以。”
    百里延默不作声，这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已经沾染上他的气息了，绝对会成精的。
    元空翠也爱不释手，慕甜儿看她很喜欢，大方地把自己的新宠连鸟带篮递给她，“给你看看，轻一点就好，不要吵醒它哦。”
    “放心，我可会照顾小动物了。”元空翠高兴地接过去，“我以前养过猫，养过狗，他们都被我照顾的可好了！”
    这一点百里延倒没想到，他从来没有见过元空翠养小动物，是遇见她之前的事情吗？
    慕甜儿也将他的疑惑问了出来：“可是我见你没养过什么动物啊，我们刚遇到那天你带来接我们的老虎，回去之后也变成木偶了。”
    “因为我师尊不喜欢养小动物啦。”元空翠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的雏鸟，不甚在意地说。“师尊他太强了，只是待在身边就能被他影响，植物还好，最多只是茂盛一点，但接触过的小动物很容易成精的，这样会造成很多麻烦，就没必要在群玉山养小动物了，反正可以用木偶以假乱真做一个，让我过过瘾嘛。”
    百里延心中一动，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