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泽觉得窗外凉风吹得身上发冷,他半醒半睡中想摸一条被子盖在身上,却摸到一片冰冷的衣角。
云泽缓缓睁开了眼睛:“郡王。”
钟行手中拿着云泽午睡之前写好的文章:“写得不错。”
云泽写的是契朝开国以来不断变化的赋税制度,分析了每一个阶段相关制度的优劣。
契朝刚开国的时候皇帝清明,皇帝自身勤俭节约,提倡无为而治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了许多年之后,契朝终于迎来了盛世。后续的皇帝便越来越奢靡,官员之间腐败现象层出不穷,苛捐杂税越来越多,百姓们苦不堪言。
云泽摸到茶盏,他起身喝了一口茶水:“郡王有什么想法?”
“你想简化苛捐杂税,让普通百姓的负担减轻,监督好收税的官员,让他们贪污少一些,这个想法确实很好,”钟行揉了揉云泽的脑袋,“但是,它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一时,时间一长又会恢复原样。”
除了土地税、商税等等,云泽是认为有些税完全没有必要交,比如过个桥要收过桥费,进城要交进城费,娶亲要交个娶亲税,家里养头牛也要纳税……种种累加在一起,人们还怎么过日子。
而且地方上许多乱七八糟的税收并不能到国库里,而是到了巧设名目收税的地方官员手中。
玮州流民反叛,并不是他们天生就爱闹事,而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前两个皇帝把江山祸害得太狠,终于受到反噬。
所以云泽想简化收税的种类,并对官员做好监督,在这方面提出了很多方法。
他毕竟没有进入朝堂,更没有出去了解各地情况,所以很多想法在钟行看来是纸上谈兵,压根无法落实。
他握着云泽的手,一条一条分析不合理的地方。
云泽道:“郡王的目光确实长远,我对契朝状况了解不深,完全没有想这么复杂,我现在想不出更好的了。”
钟行发觉云泽的手有些凉,他将外衣脱下给云泽盖上:“不用担心这些,一切有我去处理,你不会的地方我来教你。”
钟行是云泽在这个地方见过最可靠且耐心的男人。
云泽道:“我已经看到了郡王送的小象,既然是西南送到宫里的贡品,为什么落到了郡王的手里?”
“它是岳王孟彪进贡的。”钟行道,“孟彪是岳焱部落的首领,年轻有为野心勃勃,眼下他征服了西南周边所有部落,对中原土地虎视眈眈。昨晚摄政王收下了他的贡品,我见这只小象漂亮,让你玩个稀罕。”
确实很稀罕,一般人真的想不出来送别人一只小象。
云泽翻了个身:“郡王,你的俸禄养得起这么多东西吗?你的大部分财产应该用来打扮这个宅子了吧?”
府上有许多婢女侍卫,还有许多厨娘,而且住这么大的房子,云泽见他这个王府占地大概有五六十亩地,另一处还有个王府,什么人情往来啦应酬啦都要支出,现在要养一头饭量特别大的小象,云泽担忧钟行的荷包撑不住。
钟行个人的财宝比国库里的财物要多出数倍,说富可敌国一点也不稀罕。
寥州在几任寥王的治理下百姓富足,寥州王族比别的王族都要阔绰,钟行抢夺了北狄那么多土地,得到奇珍异宝无数。
他手下能人辈出,有一大半都是冲着他的财富和权势而来。
这是钟行头一次被人质疑家底。
钟行道:“还可以,有些剩余。”
云泽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你给的五万两银子,先前花了几千两开了个药铺,药铺每个月能盈利几十两银子。如果郡王哪天钱不够用,我把这五万两银子分给你一些。”
这些银票本来就是钟行给他的,即便钟行借着王夫人的名义,云泽认为也有钟行的份。
云泽虽然过了很长时间的苦日子,但他本人对于身外之物并没有那么执着,他一直都觉得所有东西足够使用就好了,没有必要太满。
钟行把云泽裹在自己的衣服里卷好:“自己放好自己的零用钱,想要什么就找我,养其他人不行,养你绰绰有余。”
云泽枕在钟行的膝盖上。
钟行一手抚摸云泽单薄的后背,云泽常常撸猫,没想到人被轻轻揉抚也是这么舒服,钟行的力道不轻不重,云泽浑身慵懒舒服,不自觉的往钟行怀里靠得更深,把脸埋在钟行腰腹处睡着了。
许敬进来,他见云泽趴在钟行怀里睡觉,便凑到钟行耳边轻声讲话:“殿下,岳王带了人见您。”
钟行对孟彪没有太多好感。
孟彪就像翻版的钟行,两人境遇太过相似,不过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钟行知道孟彪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孟彪正当壮年对中原虎视眈眈,给他西南一角肯定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况且——钟寄愿意将契朝土地瓜分一部分给孟彪,钟行并不愿意。
钟行自幼性子便霸道,从来没有对人软弱过。
钟行做了个手势。
许敬瞬间明白钟行的意思了。
他出去后对孟彪道:“我家殿下今日不在家里,便不留岳王了。”
孟彪有时候听不懂明都这些老狐狸的弦外之音,因而请了一位中原的谋士。这位谋士名叫丘韦,丘韦凑到孟彪耳边轻声道:“寥王不愿意见您,这是推辞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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