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一桶的4B铅笔木屑、用秃了的毛刷、灰扑扑的石膏像, 看上去就很干燥的假水果,看不出原貌的颜料盒,还有那被碳墨染得几乎洗不掉的手掌边缘……
她还看到很多, 坐在马扎上,一画就是一下午的人影。
可是那些人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留下来,他们陆陆续续地放下笔, 奔赴了考场, 或者穿上了西装、工作服, 走向了其他的地方。
美术是一条孤独的路,连萧怡自己都一度想要放弃。
“你一个女孩子, 画画可以当兴趣, 不能当你吃饭的家伙。”“妈妈已经打通关系了,填专业的时候你就去学个会计, 好找工作。”“你犟什么?隔壁那姐姐就是学了经济才找到的好婆家, 你去学画画?你叫我们将来给你找相亲的时候怎么说得出口?”
这么多年这些言论充斥在耳边, 好在她坚持下来了,也成为了圈子里著名的漫画家、插画师,但她也知道,这条路有多难。
“你们恨我们吗?”萧怡看着这些画,她知道这些画, 它们的创作者再也没有回来,“我们背叛了梦想。”
——不要难过,请帮我们传递出去。
——我们只是……有话要和他们说,不管等多久都想说。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再画一画我们, 好吗?
……
“状况不太好啊。”
远处传来马兆军的惨叫声,黎鸦打了个响指屏蔽了那边的骚-动, 见颜格把呆滞的萧怡拽上干净地方,顺手捞了一把后,看着手上的液体。
它仍然具备着血液的血腥味,但呈现的却是牛奶一样的颜色和质地。
“30%。”黎鸦说道。
颜格擦了一把脸,也同样担心起了萧怡眼下的状态:“你是说她现在的危险性吗?”
黎鸦:“我说的是存活率。”
见颜格瞪他,黎鸦解释道:“二阶自有技能选择的范围越大,能力越强,但与此同时迷失的危险性就越高,你的‘役者’是个多义词,而且精神力基础很强,就算是这样也消化得十分艰难……”
言下之意,就是萧怡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
颜格也不废话,道:“那怎么规避迷失的风险?”
“范围缩小一点,离这个环境远一些,生存率就高一些,从画家降级到画师、画手这个更具体一些的词语上,就稳得多。”
“那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不一样,就好比都是演戏的,你希望我叫你役者还是戏精?”
颜格:“……”
颜格:“我去追那张画尽快结束这个猎场,回来之前,希望她没事。”
黎鸦:“我呢?”
颜格:“好吧,希望你出事。”
看着颜格离开的身影,黎鸦转头问戴承泽:“我又惹到他了吗?”
戴承泽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点什么,便看到萧怡双眼发直地走到一张画面前,手上的“血液”变幻着色彩,在那些被烧得炭黑的墙壁上涂抹着。
她并不是在修复,而是通过对于原画的理解,开始了涂鸦。
在这个过程中,她涂抹的线条逐渐流畅,色彩搭配大胆而和谐,短短两三幅画的功夫,她就连基本的草稿都不需要,上手就能画。
虽然他们是行外人,但也看得出来,萧怡的绘画技法在不断提升。
“她这是?”
“嘘。”
黎鸦在一个平台上坐下来,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顿时周围的血池流淌声、远处马兆军等人的惨叫声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只口琴,试了试音,自言自语道:
“共情是可以,但可别跟它们走了啊……”
……
晋阶第二乐章的危险,就在于是否能在最后都坚持自己是个“人类”。
具体点说,就是要当个真正的人,不能迷失为一个无脑的工具人。
所以他们必须争分夺秒结束掉这个猎场。
“……藏得还挺严实。”
颜格跳上一处平台,终于看到了象谷那些人的踪影。
刚才的一场异动里,他们二十几个人如今只剩下一半,而令他意外的是,马兆军居然没死。
不知道是不是《红蚀》被突如其来的色彩改变克制的缘故,它所散发的精神辐射弱下去许多,就像一个重伤的血蛭,正抓住唯一一个红色的存在拼命吸血。
但很快它侵蚀的速度渐趋停滞,因为此刻作为“药剂师”的蓝开宇不知道给马兆军用了什么药物,让他整个人的皮肤变成了相近的橙黄色。
这有效减免了红蚀的侵蚀速度,但马兆军的身体还是崩裂出不少创口,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血液。
“副会长,那幅画它在哪儿?!”勉强抢救下来之后,蓝开宇连忙凑到马兆军耳边问。
现在《红蚀》受到了重创,凭马兆军的“鉴赏家”能力应该可以很快找出那幅关键的三个小女孩的画。
马兆军喉咙干涸,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但为了自救,还是释放出精神辐射,不多时,便指向身后的墙壁。
“它在那——”
他指的是头顶上的第三层。
“你们留下照顾副会长。”蓝开宇看了马兆军一眼,顿了顿,拿出一包药片分发下去,“每个人吃下去,也喂副会长吃下去,小徐跟我来,我们去三楼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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