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岳人歌看了看父母的房间,下定决心,真如奔赴战场的战士。
“我等你。”
Jean很茫然,他刚一回家就被迎头兜了一脑袋的消息;而Jeanne很纠结,她着实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儿子。岳人歌则因为想了太多干脆什么都不怕了。是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坦然赴死。
他悄悄地观察,眼前气氛倒还宁静,也有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过了一会儿,Jeanne先开了口。
“Leo,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我们本来不想说,怕说了你不高兴。也觉得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也任由着你来。”
岳人歌屏气凝神,老妈说的是法语,当然口音有点重。他想,主要还是为了能让老爸听懂。
“我们不反对你交朋友,自你出去读书之后,我们一直很担心你交友不慎。这回你带了李这样优秀的朋友回家,我们也算放了心。”老爸按照夫人的分配,说完自己的台词,“不过有些事,我们还是想提醒你。”
“交友,首先就要尊重别人。中国人是含蓄而不懂得拒绝的,你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氛围下长大,自然会比别人更热情外放一点。李是个很好的孩子,我知道有时候你可能会想表达一点……亲近,但是界限需要把握,否则,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岳人歌越听越觉得含糊,听起来老妈这是误会了他和李牧是纯洁的朋友关系。而他占着自己的不要脸揩别人油水。这实在太好笑了妈妈,李牧也就长了一张纯洁的脸,他在床上可一点也不含蓄。
Jeanne见岳人歌不接茬,和丈夫对视了一眼,又道:“我想……你应该好好地跟李道个歉。我说过了,既是朋友,就要有朋友的样子,他不懂,或是不敢拒绝,不代表你可以一直给人家带来困扰……”
岳人歌笑着,他隐约明白了父母的意思。
Jean急不可耐地接上,“你费恩叔叔的女儿今年刚大学毕业,你以前见过的,昨天刚回家。我想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去见——”Jeanne狠狠踩了丈夫一脚,Jean跟尖叫鸡一样梗着脖子,一声惊叫卡在喉咙里。
话说太早了,爸爸。
岳人歌总算知道这和风细雨的谈话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若是岳人歌承认他和李牧不过是普通朋友,那枚亲吻不过是他单方面调戏小男孩,顺势掩盖自己的性取向,那么相亲结婚生子的大门便向你敞开。
所有的妥协都是从一点点细枝末节开始的。去见见姑娘,也没什么;发展成约会?我又不跟她上床。哦,订婚,订婚也未必结婚。结婚么,只不过是两人凑合着过日子而已,我对她没有爱……
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装糊涂。那么多人可不是都这么过来的么?怀着众所周知的秘密顺势而为地过下去,骗自己,也骗别人。可是这对自己公平吗?对那个女孩公平吗?
最终是什么也没骗过。
虚伪的人生,为他人服务的没有自我的人生,不值得过。
Jeanne这是算准了他不愿直接提这事,脸上还挂着满意的笑。她以为这场谈话志在必得。
岳人歌想,他不能再退缩了,他必须面对。否则他将永远失去自己的话语权。
他冷笑了一下。
“我想你们大概是误会了。”他话里带了刀锋,冷冽地,切碎了面前用亲情编织的含混不清的空气,“我不需要跟李牧道歉。”
“爸爸妈妈,他是我的恋人,我们相爱。是的,如你所想,I am a damn gay。”
作者说
猫妈:Jeanne不是坏人也不是好人,她只是一个最常见的老一辈的人。她有一定的反思精神,也难免受到束缚和牵绊。
第83章 我真想告诉所有人
岳人歌已经进父母房间一个小时了,李牧在屋子里焦灼地踱步,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去墙上的时钟。这简直比在产房外的丈夫还要难熬,但这二者倒有一点相似,毕竟都是希望“母子平安”。
走廊上传来动静,李牧赶紧跑到门口——还不敢急切地开门,因为他着实不敢和Jeanne面对面。他一向是不害怕女人的,因为他的女人缘一贯很好。可现在不一样,任何讨好都容易弄巧成拙。
岳人歌给他发了消息,“出来吧,散散步。”
又说:“就现在。”
岳人歌的脸上写满了疲倦,李牧跟着他一前一后下了楼,绕过后院,走向葡萄园。站在院子里可以看见父母房间的灯还亮着,像是疲倦的、不敢闭上的眼。
“……怎么样?”李牧小心又紧张地问,“他们没打你吧?”
这当然不可能。肉眼可见的,岳人歌的唇角凝了一小块血渍。他本就生得白皙,而这鲜红的一点便得格外刺目。
“这是我自己咬的。”岳人歌见李牧盯着他的唇看,于是解释。见他不相信,便又张开双臂,妖娆地在李牧面前转了个圈,“怎么?你要不要’检查检查‘?”
“还说胡话呢。”李牧惨白无力地笑。
岳人歌张开双臂,搂住了李牧的腰。
“没事的,”他说,“你别担心。”
葡萄园里秋风起了。勃艮第的秋天比花都的秋天显得更有存在感。那微凉的风拂过李牧的肩头,拂过岳人歌的侧脸,却默契地,片刻之后变得安静了起来。这对年轻的恋人需要一点点时间,去思考和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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