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孤寂宇宙中沉眠了太久,偶然有一天一束光落进来,他便想让她永远灿烂。
这次程昊表白的动静比较大,老班第二天又将思悦叫出去,跟她说现在要专心学习,保持好自身,小男生见到好看的女生都会有些冲动,不能作数的,千万不要掉进他们的糖果陷阱,不要早恋云云。
思悦经过多次训话,早就免疫了,实在是懒得争辩,只点头称是。
回去后,更是烦死程昊了,看见他连平时良好的教养都保持不住,忍不住狂翻白眼。
这使得她进出教室路过在走廊上玩闹的程昊时总会被呛几句。
程昊嘴巴又毒,讲话带刺,她就会攥着拳头,想揍他两拳。
还没轮到她动手,站在一边的徐畅就看不下去按着他的肩膀,爆了粗口:“管好你自己,别来找我妹犯病。”
又过了几天,齐光回来了。
她本就郁气上头这几天被程昊恼羞成怒的攻势搞得烦得很,再看到齐光更难以忍受负面情绪。
每次看到他的身影,她都会双手不自觉颤抖,连笔都拿不住,呼吸困难,一呼一吸都要用尽全力。心慌惊恐,心脏狂跳不止,头痛欲裂,腰痛难忍,胃里翻滚着想要呕吐。
清含总会担忧地问她,怎么脸色苍白,额汗如雨,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她摇头,她知晓躯体化病症已越来越严重,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了。
在学校的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只想当只鸵鸟,缩在自己的被窝里不再出现。
她觉得自己的形象实在是太难看,难以见人,就不愿让自己丑陋的模样暴露在齐光面前,只想躲得干干净净,逃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呆着。
早上,妈妈喊她起床时,她都会哭着说,能不能不去了。
早上是她一天里情绪最混乱不可控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一点儿事就足以让她崩溃,她见不得同学,见不得书本,见不得镜子里的自己,不想梳头,不想洗脸,不想穿鞋。
哭泣会一直持续到她进入校园,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能哭,而因哭泣带来的疲惫倦懒使她总是迟到。
迟到后就更不愿意进入班级,总是在楼道徘徊,等待自己鼓起勇气迈入教室,进门的勇气却迟迟不来,意志力几近瓦解,只会看着层层楼梯发呆。
一边想着: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完蛋了,思悦。
另一边想着:毁灭吧,完蛋吧,死了就万事清净了。
虽然情绪混乱失控,让她难以振作,但思维仍然是清晰冷静的。
大脑冷漠地跟她说:这是抑郁,晨重夜轻,失去意志,需要迈开腿,寻找治疗,已经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另一边冷静的大脑还会说:抑郁又怎么了,寻找治疗太丢人了,精神癌症只会拖累所有人,永无宁日,放弃吧,当自己死了,可以留给世界一片清净。
这就像体内有两个人在疯狂争夺主导权,不顾身体撕裂的疼痛,只求能获胜。
但这两个人又各自患有精神分裂症,他们自己的左右手还在打架,就来抢夺控制权,使得内心变成了乱葬岗,情绪和思维乱哄哄地打作一团,不分敌我。
就这么撑了几天,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在早间起床的时候坐在床上,怎么都不肯下来。
只哭泣,也不哀求母亲能不能让自己休息一天,母亲急得不行,把爸爸叫回家。
他们一直在询问思悦,为什么不去学校。她只是安静地哭泣,不肯作声,直到母亲着急地拍着桌子发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巨大的声响把她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哭着:“我以前不想上学就可以不去,为什么现在不行?”
父亲按住焦躁的母亲,尽力平静地安抚思悦。
但现在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全世界都无法理解她,痛苦得想要毁灭一切。
最终,当她听见无论如何都要去上学的时候,冲到厨房举起菜刀对着脖子,用力推开窗户,站在窗前。
呼啸北风吹得她秀发张扬,单薄的身躯上覆着的宽松睡衣张牙舞爪,猎猎作响。
她哀痛地面对父母:“这世上从无打败我的东西,除非杀死我。我永不屈服。生而扬清,死则血谏。我恨这莽莽浊世,必以我血荐轩辕。”
这番话气得父亲直跺脚,又不敢再刺激她,只好压抑着焦躁,佯作平静冷淡地说:“匹夫之怒,以头抢地,布衣之怒,流血五尺,你在死谏谁?既然死都不怕,那就留下来,搅它个天朗气清。
不喜欢学校就不去,没事的,以前不喜欢就不去了,现在也是。
想去稼轩故园,我带你去,明天就请假,不远,三个小时就能到。想去看北固楼也行,都不远,先回来。”
思悦听着父亲后面的话,脑海里浮现出:千里秦淮,断鸿声里,落日楼头上独立着白发萧索、壮志难酬的悲情英雄,他一遍遍拍着栏杆,看着吴钩,等待下一次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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