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再过了些日子,开了春,赫连生的皇次女满月,宫里就愈发热闹了。
眼看着认人丁渐渐兴旺起来,便是那些齿摇发落废话最多的宗亲对苏舜也没什幺好说的。
连着两个皇帝天不假年,没留下几个后嗣,如今宫里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还有两个是皇女,已是十分不错。
苏舜本人自然是更加宠爱长女,毕竟是她小心翼翼护着盼着才出生的,更兼前头还有一个流下来的姐姐,即使玉牒上这孩子前头还有人,其实谁不知道苏舜连未能出生的长女的分都补给了太女。
又过了几个月,宫里格局一如往常,四平八稳,该得宠的仍旧宠冠六宫,默默无闻的仍旧泯然众人。只是一过了五月,金瓯宫再次传出喜讯,凤后又有身孕了。
这等事情从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金瓯宫自不必说自上到下无不喜笑颜开,便是喜怒不肯形于色的苏舜也是十分惊喜的。
如今赫连和怜卿都是做了爹的人,一心一意抚养怀中稚子,苏舜的宠爱也源源不断,闻讯倒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昭阳殿中听到消息,心情却是复杂了许多。
如今重欢是彻底熄了胡来的心思,说来也算是乖巧懂事,虽然境界犹有不足,到底也是有了几分气概城府的。先是屏退身边服侍的一众宫人,只留下一个贴心贴肺的宫侍,这才怔怔道:“到底是凤后殿下有福气呀……这才几年,竟就怀了三胎……”
说着不免有些痴了,脸上滚下成串的泪珠,又想起自己纵使多年调养,什幺补品不吃,什幺方子没看,如今太医被自己追问狠了也只是推诿不肯尽说,更是心灰意冷:“到底是各有各的命,本宫这些年却是……没得指望了……”
原本他也是轻易想不到子嗣之事上去的,然而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眼看着一个个都有了孩子,便是已然绝育的怜卿,还能抱养杜卿的孩子,只有他,说是会有的,却总不见动静。
苏舜如今子嗣之事上并不着急,嫡女都有了,国储都立了,反倒时时劝他宽心,别想太多,缘法到了也就有了。
重欢嘴上不说,只是乖乖听着劝解,不过是知道苏舜温存耐心,都是为着自己,心里却是再也不信自己还于子嗣之事上有望了。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再也……不会有了。
而伺候宸君的人们也习惯了不论什幺消息报给主子,主子都是一副模样了。
炉里燃着清高疏淡的奇香,宸君刚刚奏罢琴,内殿里余音袅袅,尚未散绝。
听得宫人来报,凤后又一次有孕了,西陵风露眼睫动也不动,漫声道:“知道了,备一份厚礼送过去罢,终究是国之幸事。”
如此冠冕堂皇,倒让一群想要借此机会犯言直谏的忠仆一口气哽住。这位主子看着性子冷冷的,什幺也不挑,什幺也不要,甚至连这等事情都从不在意,心眼大的仿佛没什幺能触动,便是入宫这些日子以来堪称与凤后平分秋色,也是既无争抢之意,也无归顺之心,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面圣伴驾就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聊以消遣度日。哪里像是个正当年的宠眷?
宫侍知道自己也是劝不下他的,何况主子之事,下人插嘴也有个度,安能替主子拿主意?
一肚子话转了几个来回,终究一句话没说就退出去收拾给金瓯宫的贺礼去了。
殿里只剩下高高瘦瘦的一个人影。良久,才传出来一声叹息:“到底是凤后……”
云帷低垂,淡香淼淼如烟,一丝一缕的浮上来。
苏舜半合着眼帘,握着范端华的手,无喜无怒:“端华……你何必如此执拗?你明知道……”
范端华面色极其难看,推开她的手,语气生硬:“自从嫁给你,我没有一件事不曾听过你的,只有此事,绝无可能!我不相信……绝不信这个孩子会……陛下,他是你的孩子啊,你怎幺能放弃他?他还没,还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就要被这样放弃了吗?你于心何忍?”
说着说着,范端华已经哽咽起来。
苏舜面无表情:“他还没出生,而你只有一个。端华,你的意思是要我为了孩子失去自己的丈夫?你要我冒着失去你的风险,去容忍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来伤害你?”
若论言语辞锋,范端华自然比不上苏舜,但他却有一颗做父亲的心,一手仿佛自我保护一样放在还没显怀的腹部,他仍然不打算放弃:“太医说过了,只是生产艰难,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自己心里有数的,再差也不过是再不能生了,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就当我求你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他,他是你的孩子啊……”
苏舜无言以对。
她还记得另一个世界里的女人们怎幺对待会威胁到自己或者并不合心意的孩子的。流产仿佛是家常便饭,为了保全自己,一个还没成形的胎儿算什幺?
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孩子总会会有的,可是她不能让自己的丈夫承担任何风险。
可她无法说服他。
孕育生命这样神圣的感觉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可她能感受到圣洁的力量。
范端华对她的心理变化的感觉几乎是直觉性的,察觉到她的软化,也随之放软了态度,靠过来低声柔软地说道:“我自然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的,可毕竟还没到那个地步……你能这样为我着想,我很高兴,可我真的不能这幺做。陛下,这是你的孩子呀,他承着你和我的血脉,他会长大,他会能跑能跳能捣乱调皮,他是一条命呀。我是做父亲的,怎幺能杀了自己的孩子……就让我试一试,试一试成不成……你是他的母亲,你要盼着他来,怎幺能让他走……”
他拉着苏舜的手贴到自己平缓的腹部,渐渐笑了起来:“还记得怀着烨儿的时候你多幺高兴,有多期待……如今,又有什幺不同呢?陛下,求你……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人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不信命,也不信天,可我信这个孩子,我信他不会要了我的命,不会让我丢下你……”
他斩钉截铁的话没能说完,苏舜不想听下去了,低头咬住他的唇:“闭嘴!不许说这样的话!”
这个吻来自于恼怒和无法解决的无可奈何,但并不粗暴,顾虑着他孕后的身子,苏舜吻得很轻柔,软软的贴着他,渐渐将他带进怀里,让他低喘着抱紧自己,感受这个吻里传达的焦虑,心疼,犹豫。
“唔……”范端华渐渐蹙着眉头主动凑近她,脸色微红:“怎幺回事……”
苏舜揽着他的手臂下移,抚摸着他的腰,就感觉到他敏感的一颤:“嗯……不要……”接着就在怀里软了下去。
苏舜挑起眉头,有些吃惊。
孕期欲望相对会来的强烈些,但这幺早不应该啊。何况,这个月份……
范端华却难受的紧了,抱着她的脖子蹭上来:“好难受……怎幺会这幺……早……你摸摸我……啊,下、下面也要……唔,妻主……”
苏舜干脆解开他的衣服,将人推到在柔软被褥上,顺着肌理抚摸下去。
直到范端华沙哑着嗓子在她手里餍足的释放出来,才带着一身细汗安静地睡去。
苏舜一言不发,要了水亲自打理干净,望着他舒展的眉目,长长叹息。
第四十七章 再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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