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震四方的妖王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头一次露出迷惘的表情。这头巨狼一生的坚定都属于他的族人,唯有最后这一点迷惘留给唐棠。
对不起,将你教成这个模样。
对不起,要让你背负骂名去完成我未竟的事业。
对不起,本来我们应该……
昏暗的烛火落下来,风吹纱动,这些天唐棠总是错觉她嗅到了远方的血腥味,可这一次,不是错觉,也并不遥远。
他的手指眷恋地落在唐棠的眼睫上,那一簇银白色的眼睫,像是月光。闭上眼,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了:“如果有来世,我真希望你做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妖。”
如果唐棠再笨一点,她就不会这样自觉地接过他的重担,接过他的野心和抱负。
他的爱人啊,再笨一点吧。做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又笨又天真的小猫妖吧。哪怕庸庸碌碌,哪怕浑浑噩噩,至少自由,至少快乐。
这是牧行之第三次后悔。他后悔没有早一些亲吻他的爱人。
……
半生的记忆如过眼云烟,是掠过指尖的看不见的风。
淮南的雨始终未歇,在牧行之的棺椁被运回淮南的那一天,无数妖族从远方涌向了这个小小的城市,又将遍野的哀嚎带回到千里之外的妖族故土。
唐棠扶棺为他送行,看到满城的白在风雨中飘摇,队伍缓慢地走向城门,妖族们为牧行之立的石像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它持剑俯身,在风雨中巍然不动,大雨打湿了它的眼睛。
它看起来那样高大伟岸,是连接天与地的桥梁。
唐棠身后送行的队伍猛地爆发出一阵哭嚎声,无数人需得互相搀扶着,才能跌跌撞撞地迈开脚步。
唐棠扶着棺椁,觉得自己也是跟牧行之互相搀扶着。
阴云密布,大雾弥漫,十里哀歌骤然起,不见来路与归途。
牧行之的棺椁可以停在这里,可整个妖族,又该去哪里找自己的路?
前路漫漫,唯有行之,行之。
……
唐棠本以为记忆会到此结束,表盘内的分针却又滴滴答答地转响了。
关于撼恨,远没有结束。
唐棠发现这份记忆是关于自己的。
牧行之死后,唐棠做为他钦定的继承人继任妖王,她是牧行之的养女,被视为牧行之意志的延续。在整个妖族最黑暗的时刻,有无数双祈盼的眼睛看着她,就过去他们像看牧行之。
她匆匆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妖族现在最需要、也最不想要的。她去了天玄宗,与人类谈和。
整个妖族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支持谈和,又多少人是真心反对谈和?唐棠不知道。但她明白,这场战争该结束了,不能让仇恨将妖族再次拖进泥潭。这也是牧行之所希望的——虽然没有人知道。
唐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例如:整个妖族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服从她这位年纪轻轻没有任何资历的妖王的?又有多少人是看在牧行之的份上,勉强给她一分薄面?
她只知道,牧行之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又出现了:整个妖族分裂成了两股势力,一方是以狼族和新任妖王为首的谈和派,另一方则是以狐族和蛇族为首的主战派。
唐棠其实从来没想过这些,牧行之教过她许多道理,也教她为人处世,却从没有教过她如何做一个妖王,在唐棠启程去天玄宗的时候,狼族派了许多人护送她,唐棠一开始还觉得多此一举,直到她受到了伪装成劫匪的妖族的刺杀——是的,妖族。
唐棠只觉得荒谬:上一任妖王牧行之可以说是死于人类暗杀,他们想让现任妖王死于妖族的暗杀吗?
大难临头,却仍然争斗不休。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可悲的经典笑话了。
但好在天玄宗有护山大阵,进入天玄宗后,那些暗杀就消停了。
这场谈和持续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唐棠启程回了淮南——现在妖族大军已经退守至淮南了。
她回到淮南的那一天,来迎接她的人并不多。唐棠在离开天玄宗时便命令将十二城的妖族撤走,其中也包括淮南。此时正是傍晚,满城却灯火通明,妖族们背着行囊,跟随大军撤往妖族故地,一轮垂死的金乌挂在天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潮湿水汽,城门处人满为患,却只能听到低低的哭泣和叫嚷。
唐棠带着些狼族护卫匆匆走过城墙时,忽然停下脚步,站在城楼上往下望去。没有人抬头,没有人发现有位新王站在城楼上看着她哀痛的同族。
一只黑狼越过人群跑到她的身边,落地化为人形,焦急地低声道:“大人,狐三将军在等您。”
唐棠沉默着伸出手,夜风吹起她的衣摆,满城的白。
她心里忽然想:等我死时,也会有这样满城的白吗?
……
狐三匆匆进了营帐。
天玄宗的谈和,他没有去。唐棠知道他来此是为了什么——狐三从来都是坚定顽固的主战派,那些或明或暗的刺杀或许也有他的一份。但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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