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缘竹的眼睛四处打量着这屋子,见他屋子里挂着的画,又是一番惊叹,“何先生画画的确和寻常人不一样,瞧这副画儿,以前只知道何先生花鸟画的好,没想到却是个全才,这工笔人物也画的很好啊。”
何聿秀笑了笑,“许社长每每见到我都这般夸赞,倒是说得我不好意思了。”
许缘竹摇了摇头,“许某又不是说胡话,要我说,那王陆屏的画也不过如此,要不是他那兄弟王陆生写得几篇好文章,将他夸得天花乱坠,炒高了他的画价,这宁浦的画家这样多,他的水平怕都挤不进一流里去。”
何聿秀兴致来了,“那许社长以为,宁浦的画家,谁画的好呢?”
许缘竹神秘一笑,“何先生可知那沈醉生?”
“沈醉生?”
何聿秀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许缘竹作一幅惋惜之态,有些激动地说:“唉…何先生竟也不知道,可惜啊可惜,那是个画画极好的人,我头一回是在裱画店里见到他的画,笔墨功夫上极周到,到了现在我还未见宁浦的画家有能出其右的,只是命薄啊,七八岁没了父母,由他嫂嫂带大,长大了被送到那裱画店当学徒,闲余的时候画画,也不图能以此为业,就是自娱罢了。好不容易靠着裱画攒了钱娶了妻子,谁知那妻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命呜呼了,他心灰意冷,没两日也跟着去了。”
“我收了他十多幅画,同他也算是君子之交了,想着他画的如此好,以后定能有一番成就,谁知他就这么去了。”
何聿秀没成想这人的遭遇竟如此凄惨,也不由得唏嘘道:“人活一世,草木一春,倒是来来去去,生来不易,死的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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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过,听许缘竹那么一说,他倒是对这位叫沈醉生的画家有了颇浓的兴趣。
“这位沈醉生画的当真这么好?”
“我还能骗何先生不成?好与不好,何先生看看便知道了。今日时候还早,何先生要不要去家中坐坐,赏赏画儿?”
何聿秀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于是他笑了笑,“既然许社长诚心相邀,聿秀便去开开眼。”
黑色的洋车在巷口停着,何聿秀乘着许缘竹的车,一路驶向许缘竹的家。
倒是顶好的一套花园洋房,台阶处栽了几株竹子,何聿秀见了笑了笑,“许社长真是格外喜欢竹子啊。”
许缘竹也跟着笑了笑,“偶尔爱画两笔,栽几株看着也舒服。不过那郑燮栽竹子栽的是风骨,我一个做生意的,栽到这处反倒是附庸风雅了。”
何聿秀闻声摇摇头,“许社长何必如此自谦,您是真心爱画的,我看得出来。”
许缘竹被夸的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意更浓,越发看着这何聿秀顺眼,以为知音。
他将何聿秀引到书房,何聿秀一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与其说这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展室,墙上挂了许多幅书画,屋内有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墙边里面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透明玻璃边柜,上头也铺陈了小幅画作。何聿秀一进来倒是不急着看那沈醉生的画了,而是将那墙上挂着的,边柜上摆着的,全都看了一遍。
“这些,都是您平时收藏的?”
“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偶尔看看书画个画儿,这见了画的好的,就总是心痒想收藏下来。我先说明,我这屋子,可是不让一般人进的,是因为你何聿秀来,我才破了个例。”
何聿秀轻笑了声,“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许缘竹也忍不住笑了两声,将那沈醉生的画拿了出来,铺在屋内的长桌上。
是一幅人物画,绢本设色,笔法极似唐宋的工笔人物,唐宋的工笔人物,画起来是极复杂的,三矾九染,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要费些功夫,比不得文人画恣肆。然而自元代文人画兴起,这工笔人物画的人便极少了,即费工夫,又免不得被人说一句匠气,久而久之,画的人也少了。
何聿秀看了也不不由得夸了声好,“气韵周全而非空陈形似,笔力遒劲而非空擅赋彩,许社长果然没有骗我。”
许缘竹眯着眼笑,“就知道何先生是识货的人。”
看完画儿后,两人又闲谈了许久,许缘竹还拿出来了几幅自己觉得画的还不错的画儿,让何聿秀看。
“何先生,我这年岁大了才开始画,这画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您给看看怎么样?”
何聿秀倒也不客气,盯着那画看了看,真的给他点评了下,“许先生算是业余作画的人之中算是画的不错的了。”
许缘竹听了喜笑颜开,便听那何聿秀又说:“只是,许社长日后作画,有两点是需要注意的。”
“哦?许某洗耳恭听。”
“这一呢,既画的是墨兰,除了那‘一笔长,两笔短,三笔交凤眼’的口条外,写生也是非常重要的,许先生这话,不是写生写出来的吧。”
许缘竹有些讶异,“何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何聿秀笑了笑,“郑思肖的墨兰无根无土,可真正的兰花总是离不了根的,许社长在画上画几株无根墨兰,可不是非常显眼嘛。”
许缘竹恍然大悟,“何先生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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