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之后，王府里的灯笼点起，一排排，斜点银釭，高擎莲炬，光焰不定。
    赤红的光芒被碧纱笼遮住，随风摇摆，寒影摇红。
    秦偃月与东方璃并肩走在灯火中，烛灯如虹，平白给这凄冷的夜色添了几分光彩。
    “几天不见，怎么多了这么多灯笼？还怪好看的。”她抄着手，呼出白色的哈气。
    “快要过年了。”东方璃道，“不仅咱们院子里，就连外头也开始张灯结彩的，等到了小年时节，这闻京城每天夜里都有银花照夜，极漂亮的。”
    秦偃月恍然。
    对她来说，年味淡得只剩下一盘速冻饺子。
    在这里，过年是一年一度的盛事，这还不到腊月，年味就浓了起来。
    “过年的话，是不是要到宫里行礼敬酒？”她道，“我这种粗人，不太懂这些规矩，你得提前教我，免得出丑。”
    东方璃轻笑着，“不必紧张，需要行礼的时候有我在你身边，妯娌们聊天时，保持微笑少说话就够了，跟吉祥日差不太多，谨言慎行，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说起这个，我记得你说过，每个月的二十三日是吉祥日，这一个月的二十三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是不是把这事忘了？”她问。
    “不，我忘了告诉你了。”东方璃说，“腊月二十三日正好是小年时节，这一天父皇会带着我们去万青寺祈福祭祀，这是一场盛事，需要准备许久，每年都是如此，所以十一月这次是不需要进宫的，一并等到小年去祈福就行了。”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再说，吉祥日那种重要节日，我怎么会忘？”
    秦偃月眨了眨眼睛。
    上次吉祥日，印象里像是过了许久许久一般，仔细想想才发觉，满打满算才过了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
    她有些恍惚。
    “在想什么？”东方璃问。
    “把你的手给我。”想起吉祥日东方璃头疾发作的模样，秦偃月抓过他的手腕来，哼哼，“最近我松懈了，没检查作业，我问你，我给你的药丸可有按时吃？治头疾的那种。”
    “按时吃。”东方璃声音柔和，“早晚各一次，已经好了很多。”
    “我一直没机会给你仔细检查一下你的头疾。”秦偃月叹了口气，“颅内高压很危险，你还年轻，能抗过去，年纪稍大一些，本身再有些基础疾病，后果不堪设想。”
    上一次的情况就相当凶险。
    东方璃低下头，看着摇摇的烛光里，秦偃月一脸担忧，红唇轻动，皱着眉头说着什么。
    他心中悸动。
    有了她之后，彻底摆脱了头疾的困扰，从受伤以来，这一个月是他过得最舒心最安稳的日子。
    她就像从天而降，特意来拯救他的。
    “我在问你话，你听见了吗？”秦偃月见他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好看的仙人模样也变得傻里傻气的，手伸到他腰间拧了拧，“想什么想的走神了？”
    东方璃抓住她的手，呼吸紧了紧，“别乱动，你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秦偃月很不开心。
    两个人聊天，他却频频走神，这是什么毛病？
    她甩开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两步，“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这里统共就我们两个人，你还想三想四的，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东方璃忙将她拉回来，眉眼含笑，“傻子，你提到吉祥日，我不免想到曾经被头疾支配的恐怖，感叹着有你真好，一时间走神了，没想别的，别乱生气。”
    “真的？”
    “千真万确。所以，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想问问你，你的头疾是怎么造成的？”秦偃月问，“颅内病变的治疗很复杂，如果能了解到病因，治疗效果事半功倍。我也能给你再想一些治疗方案。”
    “我只是将你的头疾控制住了，没有去根，这玩意迟早会卷土重来的。”一想到他发病时的模样，她心有余悸。
    颅内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东方璃握紧她的手，“我没对你说过？”
    “你说过？”
    “我记得说过，在战场上时，我跟陆修中了敌人的诡计，身陷囹圄，陆修差点死了，我也相当不好。”他的大手包住她的手，“后来我们得救了，死里逃生之后，我落下了头疾的后遗症。”
    秦偃月嗓子发紧。
    在陆绵绵出现后，东方璃只是简单说了他与陆修曾经遇见危险过。
    原来，他的头疾也是那时候形成的。
    “你那时头部受伤了？伤到了什么地方？”她问。
    “没有，我想，应该是中毒。”东方璃想了想。
    “中毒？”
    “当时情况很特殊。”东方璃道，“我们中了圈套，被一步步逼迫着，我跟陆修慌不择路，无意间进了一个充满了雾瘴林子里，那林子里的瘴气相当厉害，我们进去之后就迷路了。”
    “后来，我们又遭到了狼群攻击，情况危急。陆修差点死了，好在有贵人相助帮助我们躲过一劫。我那时受伤并不重，只是头疼得厉害，离开那里后，昏睡了好些天才醒过来，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头疼欲裂。”
    他想到那雾瘴树林，眉头紧紧皱起。
    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有心里阴影，一想起就觉得头疼。
    “那应该是雾瘴的作用。”秦偃月反手握住他的手，握紧。
    偏偏，是最麻烦的中毒。
    如果是颅内伤，慢慢修养能修养过来。
    但，如果是吸入了太多有毒雾瘴，导致器官病变，这是最致命的。
    她必须要找个机会去探了探那雾瘴的成分，对症下药，兴许能找出根治东方璃头疾的原因来。
    “二丫。”东方璃瞧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手指轻轻抚平，“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你别太勉强。”
    “赌上我爷爷的名号，我绝对得把你治好了。”秦偃月道，“反正，你找机会带我去那雾瘴林子里瞧瞧，我要实地考察考察。对了，那雾瘴在什么地方？离着闻京城远吗？”
    “别想那些麻烦事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寒气越来越重，尽快回吧。”东方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