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白点头:“以前学过一段时间。”
“那你为什么把我的小灰猫改成橘猫。”顾寄青平静询问的语气像是班主任在抽查问题,看不出情绪。
周辞白只能诚实回答:“因为我觉得小灰猫颜色不够漂亮,你适合更好看一点的颜色。”
“那为什么是橘色。”
“因为你太瘦了,我觉得这个颜色寓意比较好。”
“所以你是嫌我瘦了吗?”
“啊?”周辞白一时没有跟上顾寄青的逻辑,只是看着他平静的神情,生怕他误会了什么,忙说,“我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身体可以更好一点,我……”
看着周辞白手足无措地笨拙解释的样子,顾寄青终于再次忍不住了:“周辞白,明明是我在不讲道理,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周辞白顿住,然后认真说:“因为我没有觉得你在讲道理啊。”
顾寄青所有的情绪就在那一刻堵在上了胸腔。
他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怎么宣泄,他只能在沉默地看了周辞白三分钟后,和平时一样,选择沉默又冷静地穿上大衣,就出了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周辞白呆在一起了,他想逃避某些事情。
然而走到小区门口时,他才想起自己没穿毛衣,没穿袜子,没戴围巾,没戴钥匙,甚至没有带手机。
雪就这样落下,带着寒意。
小区外的老人正卖着红薯,香甜的热气暖烘烘地蒸着,可是他身无分文,只能感觉到手和脚开始冻得发疼。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那时候还很小,也是这么一个冬天,二年级的他要等六年级的顾珏一起放学回家,学校门口就有一个卖着很好吃的红薯的老奶奶。
他等了很久很久,就想等到大人来接他们时,问他们可不可以给他买一个烤红薯。
可是那天顾珏考了全班第三,大人们高兴地带着顾珏去吃了牛排,而他最终也没吃上那个烤红薯。
或许这样才是对的。
他就算是猫,也应该是一只懂得进退,懂得自处,懂得在寒冷冬日独活下去的猫。
而不是一只可以懒洋洋等着被喂胖的小橘猫。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所有的平静和理智终于重新回归,他已经想好了怎么面对周辞白。
然后他转过身,就被一条厚厚的围巾绑了猝不及防。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又被扣上了绒线帽,裹上了一件巨无霸大小的羽绒服,拉链一直被拉到下巴,埋进了他半张脸。
而仗着自己胳膊长力气大做这些事情做得分外轻松的人已经蹲下身给他套起了地板袜:“你怎么什么都不穿就出来了呢?冻生病了怎么办?!”
这好像是周辞白第一次用这种很重很重的有些生气的语气跟他说话。
顾寄青已经被裹得行动不便,脑子也连带着有点懵。
他站在原地,像个被裹得圆滚滚的企鹅一样,没有动。
周辞白则很快也很熟练地给他套上地板袜,着急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好,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不高兴,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也不会再有任何人逼你了,你不喜欢我黏你,我就不黏你了,你不喜欢小橘猫,我就重新画个小灰猫,你想一个人待着就一个人待着,你只用做你想做的事,好不好?”
他的言语间,全是慌张和不安,好像顾寄青在他眼里是多么多么值得珍视的宝贝一般。
可是他算什么宝贝呢。
他只是一个自私逃避的人罢了。
顾寄青并不是傻子,尽管他无数次逃避,可是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为什么路平和那个女孩会突然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周辞白开心和慌张的理由。
但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没有周辞白的勇敢热烈和坦诚。
他害怕失去,也害怕所有失望。
他很轻地说:“周辞白,你不要这样。”
周辞白抬起头。
顾寄青说:“因为我会习惯。”
那一刻,风雪弥漫而过,草坪上遮盖的暖被,终究被仓惶地卷起一角。
周辞白好像明白顾寄青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慌乱地站起身说:“那你可以习惯。”
顾寄青还想说什么,周辞白就已经开口道:“顾寄青,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也知道你在逃避什么,我不会逼你,也不会问你,可是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个人爱你,那一定是因为你本身的存在就值得他爱你,他肯定会有很多很多的爱,这种爱多到你不需要做什么,不需要付出什么,不需要牺牲什么,多到他只希望你可以先学会爱自己,顾寄青,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即使那个人可能不是他自己。
即使顾寄青可能今天就会离他而去。
可是他还是想告诉顾寄青,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这样一份爱。
“顾寄青,那不是源于性,也不是源于你的付出,那就是只是很多很多的爱,爱你本身的那种爱,你明白吗。”
周辞白曾经设想过一万种他给顾寄青表白的方法。
可能是某个教堂前白鸽飞舞的时候,可能是某个海边他亲吻顾寄青的时候,也可能是某个他精心准备的晚宴,小提琴声响起的时候。
总归一定是郑重的,浪漫的,万事俱备的,
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场完全来自于他的意料之外的乌龙之后,他匆匆穿了一件单衣,顾寄青被裹得像个企鹅,一起站在北京城里一个最普通的街道边,下着风雪,街对面只有一个卖着红薯的老爷爷。
然后他就像一个怕错失最心爱的宝藏的孩子一样,笨拙又慌张地袒露着他的心迹。
“顾寄青,我不需要你的答案,也不需要你反馈的爱,我只想要你可以相信,你真的值得那样的爱。”
他站在风雪里,个子那么高,肩那么宽,鼻梁那么挺,在路灯下那样好看。
而他的话,也那么笃定,好像风雪都为之而停。
于是顾寄青在那一刻,听见自己的心跳,可耻地漏了一拍。
他想,周辞白一定是个笨蛋。
第43章
如果不是笨蛋,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少,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顾寄青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周辞白。
周辞白也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又像只有一片雪花落地的时间。
顾寄青轻声开了口:“周辞白,你能给我买一个烤红薯吗?”
“啊?”周辞白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立马说,“好。”
然后就快步跑向老爷爷的摊位前,说:“你给我选一个最大最甜的红薯。”
“好嘞!”
周辞白捧着滚烫滚烫的烤红薯跑回来时,顾寄青又说:“我不想剥。”
“我给你剥,你手就揣在兜里,别冻着。”
周辞白说这些话时像是再自然不过,低头剥着红薯,滚烫的外皮烫得他不自觉地捏了两下耳垂,手指也被沾染上的炉灰弄脏。
但剥着红薯的神情却那么认真,像是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一看。
直到暖黄甜软的红薯芯露出来大半后,周辞白才用塑料袋把下面小部分外皮包好,递给顾寄青:“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帮你剥剩下的。”
“嗯。”顾寄青接过,甚至没有说谢谢,就是一手揣在衣兜,一手握着烤红薯,低头小口吃着,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周辞白就紧张地跟在后面,小心问道:“甜吗。”
顾寄青说:“甜。”
周辞白才松了口气。
顾寄青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小口地吃完红薯,小心翼翼地收起袋子,一如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平静地收拾起自己做家教需要的资料,然后抬起头,问在他房间门口傻傻站着的周辞白:“你可以送我去做家教的地方吗?”
周辞白连忙点头,说:“哦,好。”
然后转头去拿车钥匙。
顾寄青叫住他:“记得加衣服。”
周辞白才反应过来,回到房间加了衣服。
和往常一样地替顾寄青系上安全带,和往常一样地放着顾寄青喜欢的音乐,和往常一样地会忍不住在等红灯的时候偷看一眼顾寄青靠着车窗的睡颜。
顾寄青也和往常一样,认真地上完家教,然后出了别墅,周辞白一直停在门口没走,见他出来,立马递上一杯他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加热过的草莓牛奶。
顾寄青接过牛奶,上了车。
两人一路回到家里,周辞白做了顾寄青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骨,给顾寄青夹了一夹他不爱吃的青菜。
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辞白甚至有一瞬的恍惚,顾寄青到底有没有看出他的心思,有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直到吃过晚饭,顾寄青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上背着小背包准备离家出走的小新,随意说了句:“周辞白,我明天就搬走啦。”
正在洗碗的周辞白才猛然回过头:“为什么?”
那一瞬间,周辞白茫然睁大的眼睛,就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顾寄青觉得心里好疼,可是他还是垂下眼睫,温声说道:“因为我们都越界了。”
都越界了是什么意思?
他越界了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喜欢顾寄青,不只是想跟顾寄青做床伴关系,可是为什么是“都”呢?
为什么已经“都”越界了,顾寄青却还是要走呢?
周辞白有很多话想问,可是他说过,他不想逼顾寄青,他也不想多问顾寄青,他只能着急道:“但是你还要留在北京做家教,你如果搬走了,你去哪儿住?粥粥怎么办?”
“我可以去沈照家住。”
“我不同意。”周辞白难得地没有依着顾寄青,“协议里明明说好了,你要搬来我家住,你怎么能耍赖呢?”
别想掰弯我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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