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已经有几个小太监抬着华丽的轿子到了苏慕房前,恭候着苏慕。“想带她进宫,可曾听过我的意愿。”老头的手在一旁的香炉里拨动着,他抬头看了眼于公公道。香炉里不知燃着什么熏香,味道浅淡,但也十分霸道,在浓重的药味中依旧清晰可闻。于公公自然不会把一个瘦弱的老头放在眼里:“怎么,你想要拦?”老头嘲讽地笑出声。“你笑什么?”于公公不解。“你是否觉得四肢发麻,眼前发黑,甚至脚步虚浮?”老头问道。宋洛能在众多太医前光明正大地下毒,作为他的师傅,怎么可能做不到。于公公想不到此人如此大胆,居然敢下毒。于公公摸不清老头的想法,如今命被人攥在手上,难免就慌了。“宋老……”王龁想阻止,却被老头横了一眼。“我今晚就会带着苏慕离开。”老头道,他昨日已经飞鸽传书给了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估摸着时间,晚上应该就能到。那个帮主曾遭身边人的暗算,身中奇毒,内力尽散,是他不眠不休地配出了解药。其实只要他愿意,江湖上有的是人愿意出手相助,毕竟神农谷的人情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东西。苏慕疲惫地抬起头:“师傅,先解了他的毒。”老头行事向来随性,但朝廷上的事不可能证明简单。“你想要留下来?”老头看着苏慕,满是不赞同。苏慕沉默许久才道:“我能一走了之,但王龁呢?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谁能保证他不会做出那些事?神农谷外的鬼林能挡得了人,但能挡得住火吗?太后深处深宫,处处受限,我们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但我不敢赌林毅会做出什么事。”苏慕本来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林毅,但最近发生的事都在告诉她,她所认识的林毅,不过是林毅愿意表现出来的一部分。横空出现的江浙军,齐全无漏的证据,抓捕严氏的速度,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但她与他在吴城共处了这么久,他却没有露任何声响。还有,他对她的狠心。女子或许是无理多变的,敲震天鼓是她提出来的,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平铺直述,给了他一个建议。但他同意了,在第二天便派人将严家所犯的每一条罪都装在了信封了,送到了她的面前。“我费尽心思救下你的命,不是为了把你送进宫,若知你会进宫,即便你死在我脚下,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老头捋着花白的胡须,满脸不悦。“我知道。”苏慕停顿了片刻,看着老头的眼真诚地道:“给我一年时间,我发誓,我会回到神农谷。”这一年,是她给林毅的机会,也是她给自己的机会。老头看着他,不说话。“大父,求求你。”苏慕眼眶微红,看着老头道。“你如何做到?”老头道。苏慕看了眼王龁道:“王龁和他们先下去吧。”王龁深深地看了苏慕道:“我希望你何时何地都相信,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苏慕点点头。王龁将满脸怒容的于公公拉走,动作十分粗暴。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他,待他再好,他也只会记恨。王龁不清楚苏慕和老头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老太太开了门,苏慕已经换了身宽松的素色衣裳,在老太太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老太太眼里闪着泪光,看着苏慕坐上了轿子,轿子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王龁向两位老人告辞,骑上了马。包浮生觉得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有点对不起苏慕,于是迟迟不敢来看,等到包浮生来时,苏府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甚至大门也落了锁。包浮生的第一想法就是苏慕逃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思前想后,决定先去知会林毅一声。林毅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匆匆忙忙赶到寿康宫,却见苏慕和轻风一起坐着,两人和太后聊得正高兴,至于真高兴还是假高兴,谁也不知道。见林毅来了,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轻风,你带苏慕先下去休息吧,聊了这么久,也该累了。”轻风应了声,搀着脚步虚浮的苏慕走了。林毅一直看着苏慕,苏慕却看都没看林毅一眼。“如何?”太后笑着道,意有所指。“她重伤未愈。”林毅收回视线,不赞同地道。“你不愿强迫她,那就让哀家来。”太后起身,保养精致的脸与江南上等丝绸制成的宫装十分相配。“母亲不怕惹怒胡瑞吗?”林毅道,几番探查下来,林毅也差不多了解了胡家的心思。将胡姿嫁进宫是胡夫人的想法,但胡瑞对此也抱着默许的态度。太后轻笑一声道:“男子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你是皇上,只要皇后之位是胡姿的,胡家人便不会有任何怨言。”林毅沉默下来,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胡瑞有了逆反之心,他没有任何能力压制。“哀家不会伤害苏慕半分半毫,她会平安的待在我身边,直到诞下皇子。待你在朝堂上站稳了脚,你想怎么样随你。”太后走到林毅身边,缓慢地道:“哀家是你母亲,自然不会害你。”四周一片寂静,林毅隐约知道,只要他应了,他与苏慕便再无可能。但是,或许呢?或许苏慕能谅解他的为难呢?抱着一丝侥幸,林毅应了。“好。”太后松了一口气:“一月丧期将近,待你登基后三天,便是良辰吉日,哀家会吩咐下去,让礼部加紧操办。”“好。”林毅应得艰难。“你若想去见她,哀家不会阻止。”太后道。林毅有点不敢去,但他又很想很想见苏慕一眼,纠结了许久,林毅还是朝苏慕离开的方向走去。太后的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都说天子无情,没想到我和一个寡情人生出了一个情种。”也不知最后谁的心会更疼一些。
第八十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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