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从厨房弄点菜出来。
    所谓厨房，其实就是个棚。
    苏晓婉朝里面看了一眼。
    媳妇笑道：“哦，本来那边是伙房。只是之前下雨有些漏雨。阿生说趁着现在闲下来了，想修一修，免得冬天不好用。所以将炉子生在外面。”
    苏晓婉点头，笑道：“是啊，趁着过年之前收拾一下，也好过个年。”
    苏晓婉指了指她手里的小盆，“拿的什么？”
    “哦，我想着这不是人多，那锅汤不够么，想再弄点菜出来。”
    “我瞧瞧。”苏晓婉看了一眼。盆里都是些野菜。很新鲜，八成是老人家今天才挖的。
    只是，这些野菜都带着苦味，她自己是没问题，不知赵哲这样的公子哥，是不是吃得惯。
    苏晓婉将小盆接过去，“我来弄吧。有辣椒和蒜么？”
    “哦，有。”
    这边的辣椒推广的不错，从京城向周围扩散。樊城这边的百姓早就知道吃辣椒和蒜了。
    不过，这些东西也是靠着野生。不知道这边有没有人种。
    苏晓婉顺口问，“这边有人种这个么？”
    “有，只是。都是在粮食旁边多少种上一拢。这样，家里吃饭也能换点花样。这些东西，从前都没人要，现在却抢手的很。也不知是谁最先发现这东西能吃的。”
    苏晓婉出手，自然没话说。
    这野菜，也能凉拌出个不错的味道。
    可是那股苦味，始终是去不掉的。
    毕竟是古代，即便是有钱人家，也还没有到摈弃肉菜喜欢素食的境界。想来，赵哲是肯定不懂这种野菜的好吃。
    反正苏晓婉自己觉得挺好吃的。
    两个人动手，还是挺快的。
    鸡汤里加了点蘑菇，香气四溢。
    溜热了几个粗面饼，就可以吃饭了。
    别看只是这么一顿简单的饭菜，他们这几个人，怕是一顿要吃掉人家家里好几天的口粮呢。
    老婆婆给他们一人舀了一大碗，“我瞧着几位，不像是普通人。这马车，也不是谁家都坐得起。别嫌弃我们这里粗茶淡饭就行。”
    “哪里是粗茶淡饭，我觉得很好。这汤，很香。”
    老婆婆吃不了多少，儿子媳妇也没吃几口，其他的都让苏晓婉她们吃了。
    苏晓婉一直观察赵哲。
    从进来之后，这人就没有笑过。吃饭倒是挺积极的。
    吃完了饭，天色也黑了。
    老婆婆看着外面道：“哎呀，眼见着天就黑了。去附近的镇店还得走上半个时辰呢。我们就不多留了。还是早点赶路，路上也安全些。”
    赵哲原本以为，这家人这么招待他们怎么也会提出要点钱。
    毕竟，都看出他们不是普通人了，要一点钱，也是人之常情。
    可他都上车了，也没见这家人提一个钱字。
    “唉，等等。”
    马上要走，老婆婆又追了出来。
    赵哲原本以为，这次该说了吧。却见那老婆婆拎着茶壶。
    “我看你们车上反正水囊，虽然只有半个时辰的路，可是你们人生地不熟，天色又晚了，还不知道要走多久。若是找不到歇脚的地方，说不定还要在外面过夜。带上点茶水至少不会口渴。”
    赵哲瞬间觉得脸红。人家是君主坦荡荡，他成了小人长戚戚。
    将车上的三个水囊都灌满了，婆婆才道：“走吧走吧。路上慢些。”
    苏晓婉跟老婆婆挥手，“外面凉，婆婆快些进去吧。”
    “你们慢些。”
    马车走了很远，赵哲一直一言不发。
    马车里低气压让苏晓婉有些难受，“赵大人有何感受啊？”
    赵哲回过神，“嗯？殿下说什么？”
    苏晓婉吃饱了之后就懒病发作，整个人瘫在容昊身上。
    容昊也不嫌烦，还调整姿势让她靠得舒服。
    苏晓婉闭着眼睛，看上去实在休息，其实脑子清楚的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下的人说过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是你的部下说的吧。”
    赵哲语结。
    这话，当日剿匪的时候，确实有人说过。而且，他当时也没反驳。
    苏晓婉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这就是你部下口中的刁民。大人不觉的脸红么？”
    赵哲闭上眼睛。
    的确，以前都是他想错了。圣贤书上写的道理，他自以为懂的，可内心里，总有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将对百姓的好，视作是施舍和怜悯，其实是打心眼里就看不上的。
    他自己从前不屑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可回头想想，自己也没做的多好。
    阿城对路况很熟悉，一行人很快到了附近镇店的落脚处。
    回到家，自然是舒服多了。
    小新从房间里出来，“姑娘累了吧。已经准备了热水，饭菜。洗个澡就可以吃了。”
    容昊道：“你没吃饱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
    “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还怎么做你相公。你吃东西之前喝了好几碗茶，就是怕自己吃太多吧。”
    “嗯。毕竟是女孩子嘛。当然不能让人家看出来我贪吃。你也没吃饱吧。”
    男人嘛，吃那么点东西还叫男人？谁家男人的饭量都肯定比女人大。
    容昊轻笑，“那，先洗澡，然后吃饭？”
    “你要是想一起，我也不介意。”
    容昊扬眉，“一起洗？”
    “去你的。”
    说是说，这几天下来，很累的。哪里还能生的出什么旖旎心思。
    两人打情骂俏告一段落，就见阿城和赵哲已经收拾完了马车，过来了。
    苏晓婉对阿城道；“去洗澡吧。小新烧了热水，吃的也准备好了，知道你们刚才肯定没吃饱。”
    阿城走了，赵哲却还是站在原地。
    “赵大人不去么？”
    赵哲看向苏晓婉，“殿下今日做了这么多，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苏晓婉叹气，“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吧。”
    “可是下官很想听殿下想说的话。”
    苏晓婉往前走了两步，站的离赵哲近了些。
    “还请大人牢牢记着今日饿肚子的感觉，也牢牢记得今日野菜的苦涩。今后做事的时候，想想这樊城百姓，这天下百姓，有很多人每天都在饿肚子，有很多人要靠着这些让大人觉得难以下咽的东西糊口。
    也请大人牢牢记得第一口鸡汤的味道。今后做事的时候，想想你属下口中的这些刁民，是如何将自己舍不得吃喝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大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