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暗自下了决心,他要是再去见孟弗他就是条狗,谢文钊庆幸这话他只在自己的心里想了想,没有其他人知道,否则他又成了个笑话。
谢文钊先去了一趟霁雪院,但是并没有看到孟弗,下人们说她去后面的花园散心,谢文钊不得不又走去花园。
他在花园里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湖边找到孟弗,自己的三房姨娘也在,她们跟在孟弗的身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因隔得远,谢文钊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
他正要上前,突然注意到孟弗的手里居然还提着一把长剑,谢文钊的脚步一顿,心里有些想要骂人,依着孟弗现在的暴脾气,自己过去她不会戳自己一剑吧?
太好笑了吧,现在找孟弗说话,不仅要遭受精神上的□□,还可能得身体上的侵害吗?
到底谁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
之前谢文钊曾在孟弗面前提过类似的问题,那时孟弗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讥讽。
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将她娶回了谢家。
明明从前孟弗不是这样的。
谢文钊到底是没能拉下脸也去找把武器过来,他要是真和孟弗动起刀剑来那像什么样子,他走过去,冲李钺叫道:“孟弗。”
李钺抬头看了他一眼,菩萨保佑的时间有点短,这谢文钊竟然还有脸过来,之前说他脸皮堪比城墙是一点都没说错。
谢文钊也知道孟弗不想看到自己,他们这对夫妻到底是成了怨偶,甚至是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若不是他急于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绝不会来见她的。
谢文钊冷声道:“我来问你一件事,问完就走。”
李钺不说话,谢文钊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问的是,从前我去天音楼听到有人弹琴,是孟瑜在弹吗?”
“孟弗,你只要告诉我,那时我听到的琴声是不是孟瑜弹的。”
谢文钊说完这话,李钺没什么反应,倒是青萍在旁边忿忿不平地看着谢文钊,侯爷在夫人面前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过不喜夫人弹琴,夫人从嫁给他以后就再也没弹了,他今天是故意来让夫人难过的吗?
活该她被夫人骂。
李钺抬手挽了个剑花,谢文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退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太有失身份了。
李钺切了一声,谢文钊听到,他更加觉得羞愧。
李钺漫不经心地问他:“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谢文钊道:“怎样都与你无关,你只需告诉我是与不是。”
李钺压低声音问他:“我若说是,你是打算把孟瑜也给纳进侯府,做你的第四房小妾?”
谢文钊一听这话,立即就恼了,脸色阴沉下来,声音也比之前更加冷淡,他说:“孟弗,孟瑜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说这样话?”
李钺啧了一声,觉得谢文钊这话有些过于好笑了,他问道:“你还知道她是我妹妹啊。”
他眯了眯眼睛,谢文钊娶了姐姐,还整日惦记着妹妹,既然如此,他当年为什么不把孟瑜给娶回家?
谢文钊怒道:“孟弗,当年我为何会娶你,你心中应该是清楚的,现在何必说这样的话。”
谢文钊始终觉得,在这场婚事当中,自己和孟瑜才是受害者,想到在云兮楼里孟瑜那副欲哭未哭的样子,谢文钊不禁有些哽咽,他问李钺:“孟瑜为了你这个姐姐受了多少的委屈你知道吗?可她从来没有怨恨过你,到现在她都经常关心你在侯府过得好不好,让我好好待你。”
“可你呢?居然能说出让她做……”谢文钊嘴巴张张合合,还是说不出那个“妾”字,即使他现在是在怀疑孟瑜的,却容不得旁人侮辱了她。
“这话我都说不出口,你真的有将孟瑜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吗?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年就算是孟瑜开口,我也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李钺纳了闷了,他问过孟弗为什么会嫁给谢文钊,孟弗只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怎么还有孟瑜的事?
谢文钊还在叭叭说个不停,而且是越说越来劲,李钺感觉今天骂谢文钊一顿已经不能消解他心里的怒火了,就谢文钊这样的人,骂他只会白费自己的口水。
李钺看了一眼眼前小小的荷花池,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脚,对着谢文钊的后腰狠狠踹了下去。
谢文钊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超大的马球,扑通一声掉进前方的荷花池里,溅起一片水花。
后面则是传来花小菱等人的惊呼声。
那池水不深,只到人的胸口,而且现在又是夏天,即便掉进去其实也没什么,可至少能让这人安静会儿。
谢文钊掉下去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相信孟弗竟然会真的对自己出手。
谢文钊站在水池里面,仰头看着岸上的李钺,厉声问道:“孟弗,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李钺道:“不觉得。”
谢文钊都要气笑了,他道:“推自己的夫君落水,孟弗你可真是好样的,我今日若是叫官府的人过来,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不等李钺开口,曲寒烟上前一步,她对站在水中的谢文钊道:“侯爷您怎么能这么冤枉夫人?明明是您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的,现在却说是夫人推的。”
李钺:“?”
谢文钊:“?”
曲寒烟的眼睛是瞎了吗?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好好给她看看眼睛啊!
花小菱也站出来附和道:“是啊,侯爷您也太不小心了点,赶紧上来吧。”
谢文钊气得人都快没了,怎么?眼瞎也会传染的吗?他自己怎么掉进水池子里面的他心里能没数吗?
他转头看向孙玉怜,希望这里能有一个眼睛正常的。
孙玉怜看看谢文钊,又看看夫人,内心一度非常为难,她踌躇许久,上前一步,那位置选的不好,眼睛被剑光晃了一下,她往旁边挪了挪,轻声说:“侯爷,夫人确实没有推您。”
夫人是用脚踹的。
谢文钊气得浑身哆嗦,想开口好好教训她们,却先打了喷嚏出来,孙玉怜连忙举手道:“侯爷,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无半点虚言。”
孙玉怜这一开口,使得谢文钊开始迷惑了,难不成真是自己冤枉了孟弗?
他是见了鬼了吗!
第49章
谢文钊看着自己岸上的三房妾室,与提着剑已经转身离开的孟弗,陷入深深的怀疑?
她们到底是谁的人?
她们还记得自己是谁的姨娘吗?
孙玉怜见谢文钊一直在水里泡着,出声提醒他说:“侯爷,夫人已经走了,要不您就先上来吧。”
谢文钊没说话,他的脸色极为阴沉,往日里花小菱等人若是看到他这副样子定然会惶恐许久,但被夫人骂了这么多天,她们已经不觉得侯爷这样有什么可怕。
还是盛怒下的夫人比较可怕。
谢文钊知道自己现在拿孟弗没有办法,刚才他说官府也只是随口威胁她的,且不说他心里终究还是不愿意真去伤害他后院里的这些个女人们,单说这件事,传出去可是太丢人了,全帝都得看他们宣平侯府的笑话。
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从池子的另一侧爬上岸,就这么湿漉漉的往自己的松轩堂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见到他都露出吃惊的表情,谢文钊也没当回事,毕竟他现在的样子的确是挺狼狈的,直到他进了自己的卧房,要换衣服的时候,他才没注意到原来自己的头上还顶了一片荷叶,那荷叶绿得鲜艳,绿得纯粹,绿得生机勃勃。
谢文钊感觉自己最近实在是倒霉到家了,他抬手把头顶的荷叶取下来,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与孟弗根本就没法交流,以后他不如当府里没有孟弗这个人。
谢文钊叫来小厮为他准备一桶洗澡水,结果却看到小厮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摞账本,一瞬间,谢文钊只觉得天晕地旋,他觉得自己有些晕。
随后他也真的晕了过去,整个人直直摔倒在地上。
门口小厮吓了一跳,怀里的账本散落一地,他连忙冲过来叫道:“侯爷!侯爷——”
松轩堂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不过这些不管是与李钺,还是与孟弗,都没有关系了。
孟弗回到宫后,将这几年下面送上来的关于提高武官地位的奏折挑出来都审阅了一遍,这几年听起来应该有很多,但实际上找出来的却寥寥无几,其中有几本奏折还是同一个人写的。
大周自开国以来就是这么个国策,前些年因北疆战事失利,倒是有人提出要多选拔些武官上来,然而朝中官员们为此事磨磨唧唧了好几年,最后也没能给定下来,后来是李钺去了北疆,一转大周的败势,这事渐渐就没人提了,朝上的官员们大都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在朝上能说的上话的几乎全是文官,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这么重文抑武有何不妥,他们本来就看不上武夫,觉得他们没脑子,国家要是真交到他们手上,那肯定是要完蛋的。
只是这天下的事可不是玩游戏,用一套规则就能一直玩到结束,文官有文官的作用,武官也有武官擅长的领域,就比如练兵一事,兵部那些个官员们写出来的方案看起来有鼻子有眼,挺像那么回事,但是李钺只看一眼就想骂人。
孟弗起初也不大明白,后来听了唐明启与陛下两人的分析,才明白这些久居朝堂的官员们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将士根本不会按照他们设想中的那样对每一个将领都信服。
陛下此举是与文官集团对抗,即便孟弗心中有些成算,也清楚想要达成此事并不容易,恐怕要与百官们拉扯一段时日了。
如她所料,第二日她在早朝上提出准备好的几项改革后,廷下以魏钧安和刘长兰两人为首的官员们立刻就此项改革提出坚决反对。
官员们也没想到陛下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一开始他们听陛下说要提拔些武官上来,他们就动起脑子开始思考该怎么劝说陛下打消这个念头,紧接着他们又听见陛下说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先选择一部分官员送去北疆,好好历练,再调回帝都,有些官员就不敢开口了,生怕自己一出声,惹得陛下大怒,一气之下直接把他们给送到北疆,而等到最后听说要把朝中官员给削减去五分之一,官员们彻底傻眼了。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原本在心里都想好要怎么劝说陛下了,结果陛下不按套路出牌,这么一来他们都有些不知道该先劝陛下取消哪一项改革。
廷下的官员一下子呼啦啦地跪下去一大片,他们异口同声道:“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啊!”
孟弗平静道:“这就是朕三思后的。”
魏钧安原本为了能与刘长兰争宠,是决定要事事顺着陛下的,在陛下面前表现出自己足够的忠心,可是这一次陛下玩的太大了。
魏钧安在陛下面前表现得恭顺听话,主要是为了给自己的中书省谋取利益,如果让陛下提拔了一群武将上来,他们中书省的权利肯定是要削弱的,那么他得到了陛下的偏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刘长兰,这老狐狸倒也沉得住气,都这个时候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可现在魏钧安没心思与他比谁更沉得住气了,这是关乎他们所有同僚切身利益的大事,他现在必须挺身而出,救各位同僚于水火。
魏钧安上前一步,扬声开口劝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孟弗垂眸,如今廷下百官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对魏钧安道:“魏爱卿可以说说是哪里不可。”
这段时间孟弗与魏钧安说话一直都挺和气的,现在他一下听不出孟弗话中的喜怒,魏钧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此时忍不住会想,陛下还不如像从前那样每天都对他们横眉竖眼的,现在这喜怒不定的好像更让人害怕。
不过,陛下和气的时候又真的很让魏钧安开心,他当年娶媳妇的时候都没这么开心,他与陛下笑谈一番,便感觉自己是名臣遇见圣主,而得到陛下赞许的时候他更会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会在心里下决心要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鞠躬尽瘁不包括眼下的这几桩事啊。
魏钧安硬着头皮道:“陛下,我大周自开国以来便是如此,圣祖以史为鉴,观前朝百代之得失,留下以文治国的祖训,如今两百余年过去,我大周文运昌盛,四海升平,礼法井然,一片繁荣,陛下为何突然要在朝中增设武将的官位?再者,将兵权完全交予当地的将领,若那些将领生出异心,发起动乱,即便不会动摇我大周的根本,百姓也要遭殃,取天下者,皆以兵。兵权所在,则随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以亡,陛下,请您三思啊。”
魏钧安提出的问题孟弗在过去的几天里是有认真了解过的,她也与陛下聊过,陛下倒也没想要以武治国,大周开国这么多年,虽然打仗总是打得稀烂,但在文化思想、经济建设等方面搞得都还不错,所以他只是想要将文武之间的关系稍微平衡一下,这两百多年来大周只崇文,不尚武,曾经为了对抗北疆的异族多次募兵,结果却是冗兵冗将,军队就像是一块豆腐,轻轻一撞就碎成渣渣。
而那些前朝能被推翻,大都是当权者有点问题,使得国家渐渐走向衰败,民不聊生,百姓与士兵又不是傻子,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去干那掉脑袋的活。
既然没那个能力坐稳江山,那么被人推翻也算是活该。
李钺对他们李家在他之后还能传几代皇帝并不是很在意,他只在意自己当皇帝的时候,要把自己看到的问题都给解决了。
这个天下向来是有能者居之,古往今来皇子作乱也不算少,那圣祖怎么不把皇子们的权利也都给架空了,不能因为皇子们都是李家的血脉,就觉得他们这些人打起来对天下不算是个危害。
而且,在过去的练兵中,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事都时有发生,有敌来犯,第一时间将领不是琢磨应对之法,而是要去向文官们请示该如何作战,除了会贻误战机,有些文官那脑子像是生了锈一样,根本不会分析局势,只会照本宣科,固执己见,让士兵们白白去送死。
而这种重文抑武的风气盛行,也使得士兵们得不到应有的奖赏和尊重,士兵们打仗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卖力,在气势上就先输了一头。
李钺因为有皇子身份,在北疆行事没有顾忌,他有自己的一套打法,不过也因此被先皇训斥过多次,后来先皇再送来什么书信,他看也不看直接就给烧了,再后来他在北疆打了几场胜仗,先皇对他的态度才渐渐有所转变。
“……再者,魏爱卿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了,前些年我们大周还要给北疆上供的?大周自开过以来,在北疆吃过多少败仗,魏爱卿可有统计过?”
陛下替我来宅斗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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