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时候,会技术的人都是吃香的,不过在这个时候,基层技术人员的地位更高,更受人尊敬而已。
宋幼湘一下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比起农机局的修理师傅,宋幼湘明显更能跟这些拖拉机手打成一片,她废话不多,也不高高在上,能解决的问题从不推脱,不能解决的也不拖着瞎琢磨,会爽快地承认。
请宋幼湘检修机器的唯一要求是,得让她的队员上手,要是碰坏了,她负责修。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有点不习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说法由来有之,一般当人师傅的,多少都是要留一手的,像宋幼湘这样,恨不得把知道的都教给徒弟,真的不多见。
何况这年头当人师傅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事,鲁师傅为什么会对宋幼湘不假辞色,再爱才也是冷脸相对,就是吃过徒弟的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鲁师傅是真的怕了。
但宋幼湘给她四个队员讲解是不藏私的,连带着他们也可以一起听,拖拉机手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见宋幼湘这么大方的,还有人想把自家孩子送来给她当徒弟,但宋幼湘一口拒绝。
“我不带徒弟,做为公社拖拉机队的队长,给队员分享一点经验是我的责任。”大队那两个是脸皮厚,非认她当师傅,她没办法,但也只是虚虚地应着。
教公社的拖拉机手,是因为宋幼湘不想没事就被找去给他们修拖拉机,处理问题。
而且宋幼湘觉得,这辈子是因为她,他们觉得后头有靠山,机器怎么坏都有人会修,才没有那么强烈的进取心,所以会格外鞭策他们一些。
宋幼湘每天早出晚归,忙着跑运输和去市里送货,大概是中秋马上要到了,板栗糕走得特别好,现在已经是隔一天就要送一次货了。
一般情况下,宋幼湘开着车到约定的地方,冯小四就会从旮旯弯里钻出来,把货接走,但今天宋幼湘到地方有一阵了,还是没有见着冯小四的人。
等了十来分钟,宋幼湘有些焦躁起来,准备先把鱼送走,再回来等,就看到冯小四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往她这边走过来。
偏偏走过去的时候,冯小四还目不斜视,一副根本不认得她的样子。
宋幼湘眉头微拧,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并没有贸然喊住冯小四,还是像刚刚一样,坐在驾驶座上,不停地往后张望。
“猴子哥,是不是这女的啊?”路边的草丛里趴了七八个人,为首的男青年,正是当初魏闻东送果酱给县城徐哥时,在徐哥手下打下手的猴子。
猴子眯着眼睛,“先看看再说。”
几个人埋伏在那里,很快又有人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猴子哥,那个毛孩子跑了!”
他们只知道侯福宝今天来堵人,是干大事的,具体什么大事,他们只能隐约猜到一些,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先前被他们逮住的那半大孩子,嘴比鸭子还硬,被打得半死,愣是一声也没吭。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晚点我再收拾他。”猴子冷哼一声,目光阴测测地盯着停在路边上的宋幼湘。
宋幼湘等啊等,大概二十来分钟后,后面装车的别的公社的拖拉机终于姗姗来迟,宋幼湘把人拦住,跟对方借了个喷油嘴,又打开车头,装模做样的捣鼓了一阵,才发车离开。
“猴子哥,咱们怎么不拦住她?”蹲了这么久,结果什么也没蹲到,就这么眼睁睁地放人走了?
侯福宝阴着一张脸,“抓贼拿赃,不直接逮住他们交换,你敢上去拦?”
那还真不敢。
宋幼湘可是光明正大的拖拉机手,车里拉的也是公社往县里送的物资,正儿八经的集体财产,他们几个加起来,连拖拉机一个螺丝钉的价值都没有,被逮住,个个只有去劳改的份。
在这荒无人烟的马路上,几个大男人拦着个女同志,一个流氓罪妥妥地跑不掉,何况他们成日游手好闲,公安正愁没法治他们呢。
宋幼湘开始是没注意,冯小四那样一过去,她心里的警惕就达到了最高点,没多久就发现了藏在路边草丛里的人,行事就越发谨慎了。
冯小四被纠察办的人盯住了?还是黑市的人想黑吃黑?
宋幼湘这会也找不到冯小四的人,只能先把鱼送到地方再说,送完鱼,卸完货,宋幼湘去附近的招待所吃饭。
她们做事这几天,湖林公社是管饭的,拿饭票到这个招待所吃就行。
今天宋幼湘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有点多,公社的拖拉机手吃过饭就已经先走了,这会宋幼湘一个人坐在食堂吃。
招待所的油水还不错,宋幼湘一直吃得很满足,但今天却没有什么胃口,脑子里总是想着刚刚的事。
食不知味地吃过饭,宋幼湘刚出招待所,就被神出鬼没的冯小四拽到了一边。
两个人站到了招待所院内的墙边上,没办法,冯小四没有介绍信,进不去招待所,在外头呆着,又怕猴子的人找到这里来。
“怎么回事,那些人是什么人,黑市的人?”宋幼湘看着冯小四的脸直皱眉,那些人也下手太狠了,冯小四就是个孩子,这会都快被打得没有人样了。
看着冯小四乌青的眼圈,宋幼湘越看越觉得不行,“你先跟我去附近的医院去看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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