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燕熹默了默,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想说什么还是咽进喉咙,只道:“你不要再背叛我!”
潘莺的心骤然一缩,自知晓他重生后,他所言在她耳里,总是话中有话的。低“嗯”一声,看着炭盆里的火光愣神,福安的交待不止在二爷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她亦如是。原想着把自己和巧姐儿的事向他坦白,如今却多了些思量。
福安前世里想必也对二爷下药了!否则依她那般得宠,数年也无子息,原以为是她福薄,却不想二爷被下诏狱后,她竟意外怀有了身孕。
她那时虽移情别恋于常元敬,却从未与他行过苟且之事,后更认清他歹毒心肠,悔不当初,连面都不再见。
但现在说给常燕熹听,他未必信,甚会把她想的更不堪。
再等等罢,她茫然的想,至于要等到什么时候,谁又知道呢!
待潘莺走后,常燕熹把太平叫进书房,若有所思地打量他有半晌,才缓缓地问:“要我怎样谢你?”
太平摆摆手,权当还他的救命之恩。
常燕熹道:“这份情暂且欠着,日后你若有难,可来求助我。”
太平颌首,欲要退下时,又被他沉声叫住:“丽娘能从教坊司全身而退,避在我的府里,背后之人非你所能招惹,如有差池,性命难保,好自为之吧。”
他拱手作揖,转身走出房,拎起搁在廊前的灯笼,朝宿处而去,夜幕漆黑,空气清冷,渐闻到凛冽的香味,越来越浓,近前是一株老梅树,满枝旧开新绽,一阵风吹过,花瓣缤纷,落满他的肩膀,树后忽然闪出一道人影来,他处变不惊,其实早看见忘掩起的裙袂一角,是丽娘。
丽娘过来拉他的手:“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煜郎你带我走,我们出京去。”见他没反应,有些生气:“订亲时,你和爹爹怎么保证的?都忘记了么?”仍不得回应,忽然想到什么,难过地洒下泪珠儿:“你嫌我脏是不是?那种地方进去,怎能干净的出来呢!”愈发的伤心,掩面要走,袖管却被一把握住,她看他,他终是不忍,轻轻地摇头。
丽娘又欢喜起来,拿出厚厚一沓银票:“你看,我们不缺这个。”企盼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们逃出去,逃的远远的,好么?”
太平仍是摇头,把她的手一摔,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她微怔,正要追过去,背后传来窸窣脚步声,是常嬷嬷和夏荷几个夜里嘴馋,要去厨房炸骨头吃,哪想却碰到丽娘,连忙问安,哪想睬也不睬她们,待得不见背影,夏荷好奇地问:“天寒地冻的,丽姨娘不在房里歇息,大晚上跑园子里来做什么?”常嬷嬷拢着袖道:“主子的事少管少问!”嘀嘀咕咕渐没了声响,复又一片静谧,风吹花落,太平从暗处走出,看着遥远的方向,站了许久。
转眼便到年除之日,潘莺早早安排清扫掸尘贴窗花,请了门神挂上桃符,后堂摆了酒席,常燕熹、潘衍、巧姐儿、丽娘还有燕十三围桌坐,仆子们也置办了一桌,倒底是节宴,说不尽的合乐,用罢饭,仆子们来磕头领赏,常燕熹和潘莺准备了金叶子、银钱,荷包等,俱有赏赐。
福安仍关在房内,不见天日,常嬷嬷给他送了饭去。
到次日,潘衍早起穿戴一新,去给阿姐请安,却道昨晚守岁,睡得晚些,和老爷还未起。潘衍暗哼一声,以为他不晓得守的哪门子岁么!
巧姐儿和燕十三在门首放炮仗,他让他们一次多放几枚,声要响,能把人吵醒的那种。丽娘则在烧纸祭拜家人。
他乘轿出府,路上皆是轿子,皆是去贺节的人,堵的水泄不通,好容易到了董侍郎家门前,门前有两三管事,太平上前递拜贴,那管事忙把他迎进府内,在厅前卷棚内坐着等候,来见者甚多,都在喝茶聊天,有些认出他来,晓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儿,过来寒暄相见。这样一等便是半个时辰,管事终于来请,便随着走进花厅,见他的是董福,这确是董月的兄长,潘衍回到翰林院时,董福已换回真身,他兄姐俩相像又不相像,反正在潘衍这里,是一眼便能认出的。
董福已知妹妹替他在翰林院时,没少受这人欺负,甚还央其姐上门来说亲,可够无赖的,心底恶之,却也知不能得罪,不冷不淡说些节庆喜气的话。潘衍看得很透,依旧笑着回礼,他是来找董靖的,至于董福,不足以为意。问候后坐到旁边,边吃茶边等着见董靖。
也就片刻功夫,董靖亲自送龚如清出来,董福也满脸含笑的迎过去,彼此作揖见礼,甚是亲热。
潘衍听旁人道:“龚大人婚配要娶的妻便是董小姐。”
另有人道:“听闻已交换过庚贴,收了担红,净等着下财礼定婚期了。”
潘衍嘴角笑容微敛,瞧他们这急匆匆、暗戳戳的行事,是为防着他吧!只等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奈何不得。
真是小瞧了他!从容地站起身,走到董靖身前,洒洒地作揖见礼。
董靖这才看见他,暗吃一惊,向董福挑眉,怎地不早说,他就待在内室不出来了。董福蹙眉,他有甚可怕的,至于这样躲着么!
单纯的孩儿呀!董靖瞪了瞪他,再笑容满面请潘衍往内室一叙。
潘衍自然不客气,待他再出来时,意气风发,笑容满面。
董靖眉目皆是火星子,那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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