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说话时,用的是祈使句。微微低沉的男声带着温柔的穿透力,轻轻敲入耳膜。
若绪觉得自己一定也是喝醉了,才会答应他。
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暴雨,夜色被淋得雾蒙蒙一片。若绪的伞不大,风把雨水一个劲儿地往里边吹。光是等车的这段时间,若绪的头发和衣服便湿了一大半。
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路况很差。赶到江予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十点过一刻。
酒店在闹市区,头顶的灯牌写着炫目的苏荷酒吧四个字。大约是半年前,刚成年的江予和几个朋友盘下这家店,改名苏荷,成为这里的老板之一。
而对于若绪,这却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地方。
推开酒吧的门,光线昏暗下来。耳边充斥着不知道名字的英文歌,五彩斑斓的光影在眼前变幻莫测。若绪有轻微近视,也许是没戴眼镜的缘故,周遭的事物看得不太真切。
她缓步前行,摸索着走过一条暗窄的过道,旁边的卡座不时有人投来探寻的目光。
走了一会儿,她掏出手机,打去电话。
你到底在哪?
耳边的音乐声越来越强烈,她说话有些费力。
那头的江予听到了嘈杂,沉默两秒,问她:你真来了?
话音里有笑意。
程若绪:
从来都循规蹈矩的程若绪,第一次来到声色犬马的场合。对于她而言,这是光怪陆离的成人世界中,小小的一部分。
她在学校里见过江予很多次,男生常常穿着校服,留着清爽的短发,乍看之下,和其他的学生没什么两样。唯独那双清澈又桀骜的眼睛,透露着天生反骨。
关于他在校外的传闻,却传得天花乱坠。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同时交往好几个女朋友。可是留在若绪视野的,永远是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如果说学校是江予生活的向阳面,那此刻的场景,则是他生活的背阳面。
程若绪在角落最大的卡座里发现了江予。
男生穿着黑色的T恤,陷在座位里,右手轻晃着酒杯。一双泛着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前方,因为光线的缘故,眸子里的颜色忽明忽暗。
在他的左边,坐了位穿红色碎花连衣裙的女生,女生长得漂亮,化了很浓的妆。裙子的上半部分紧紧地裹着胸,显现出傲人的曲线。敞开的领口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沟。
女生紧挨着江予。程若绪对声音有着天然的敏感,她听见女生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半月前晚上接电话的那位。
没来得及细想,卡座另一边的白洲发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程若绪。
下一秒,在座的男男女女向她投来目光。
面前的人除了江予和白洲,若绪一个也不认识。
江予也看了过来,不同于其他人的探究,他的眼神里有优哉游哉的、气定神闲的笃定。
很快,程若绪便明白了这股笃定是怎么回事。
右边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笑道:予哥不愧是予哥,还真什么人都能使唤。
听一中的朋友说,这女的不是一般的高岭之花。没想到我们予哥一个电话过去,随叫随到。我今天是真服了。
这世界上就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
男男女女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丝毫没有顾忌当事人的情绪。程若绪站在走到桌前,她听着他们说的话,明白了什么,脸色渐渐沉凝。
坐在正席的罪魁祸首终于起身,向她走来。
江予很高,程若绪需要仰视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头顶的彩灯从他身后照来,男生的影子严严实实地将她覆盖住。
他笑着,脸上有着陌生的轻佻,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隐隐的酒精味传来,混合着马鞭草沐浴露的香气。
今天和朋友几个打赌输了,他们罚我。听说我和今年的高考状元在同一所学校,非让我打电话把你叫来。
明明说着混账话,表情还是那么理直气壮。
程若绪看着他:所以,你让我来接你,是为了和朋友开的玩笑?
眼前的人挑挑眉,一脸泰然:差不多。
酒吧里的空调开得很低,冷气沁在若绪被暴雨打湿的上衣里,窜出一阵凉意,手臂不知什么时候窜起了鸡皮疙瘩。
和眼前的人比起来,冒雨赶来的她,实在是过于狼狈。
若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她原本打算直接转身走掉的,可江予却叫住了她。若绪轻轻呼了口气,回过头来,用仅剩的那点好脾气问:还有事?
江予指了指桌边放着的酒杯:来都来了,要么好人做到底,帮我把这个喝了?
若绪皱起了眉头,疑惑的间隙里,她听见角落里穿白衬衫的男生扯着嗓子起了声哄。原来,今晚他们无聊的赌约里,江予不仅需要成功把若绪叫来,还得让她把眼前的酒喝完。
若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杯酒,明暗交杂的灯光下,玻璃杯里的液体反射出了奇怪的光线:你确定让我喝?
话音落下时,有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一瞬间,卡座上的几个男生闹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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