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途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见了一次阿本,他说过。”
周彧透露:“今天叫他过来,看剧是其次,主要还是想再论证一下那个项目的可能性。”
“你怎么看?”余途问代露。
代露语塞:
“我能怎么看呀。既然是李正道导演推荐的,剧本肯定有过人之处吧。”
“他也是有他的私心的。当年这个项目的制作人是他的儿子,准备申请常青藤的研究生,他想让孩子的履历好看点。不完全是为我考虑,所以也不能贸然做决定。”
代露有几分明白了。
“不如你也看看剧本?”余途轻描淡写地问。
代露被打得措手不及,只好点点头:
“好,好的。”
这下轮到周彧好奇:
“代露也在影视行业?业内人士?”
曲宛歌替代露吹水:
“我们露露是时尚圈的王牌摄影师咧。”
代露掐曲宛歌一把,不太好意思地笑笑。
谁知余途又冲周彧补了一刀:
“业不业内我不知道,选剧本的眼光是比你好些。”
***
暮春,正是紫荆盛开的时节,戏剧学校周围的小路上栽满了紫荆,粉紫色的花簇如瀑布般垂落,代露大多在白天欣赏它们,满载晨露,清纯美丽。
今天,她第一次行走在夜色中,发现月光洒落时,紫荆花同样别有风情。
周彧送曲宛歌回家,代露自然而然被分配给了余途。余途回学校停车场取车,她便独自在烧烤店附近的胡同里转悠。
无论是在维罗纳,还是在北京,风景各不相同,但在等待与他相见的时间里,难以名状的微妙心情似乎是相通的。
前方缓缓驶来一辆黑色轿车,代露打开车门:“不开你那辆阿斯顿马丁啦。”
余途揉揉额头:
“那天刚好品牌方需要一辆用作道具,平时不开。”
代露系好安全带后,他补充一句:
“开那辆车,被我爸看到要念的。”
代露想起来,余途的父亲是会出现在新春团拜会上的人物,顿时完全理解了余途,甚至有几分同情:“那你可得小心点。”
“他以前倒也没工夫念我。前两年退休,老人家时间一下多起来,平常除了钓鱼和鼓捣植物,净顾着监督我了,比狗仔还敬业。”
余途说这些时嘴角噙笑,代露品出了他言下的另一番意思:或许他也在享受这种唠叨,视之为一份童年时缺席的温暖。
路旁紫荆垂落的花枝时不时擦过车窗,代露伸出手去抚摸,忍不住想:“是先有的紫荆剧院,还是先有的这些花呢?”
余途柔和地回答:
“紫荆剧院90年代才奠基,我猜是先有花吧。可能为它命名的人,当初也曾经这样被花儿抚过车窗。”
代露收回手,缩回座椅里,思索了一小会,才问他:“哥哥,怎么不演戏了呢?”
凌晨的小路四下无人,余途得以把车开得很慢。听到这个问题,他再度放慢了速度,车辆在紫荆花下缓缓移动着。
直到车辆开出小径,驶入宽阔的三环主路,余途才终于踩油门提速,并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开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不演《渡春亭》,我可能会永远待在紫荆剧院,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十八线演员。”
“演《渡春亭》,你后悔了?”代露问。
“也不是。”余途摇摇头,“小时候,因为父母都不怎么回家,所以我觉得生活很无趣。当初报考表演系,就是对演员这个职业感兴趣。想着,能饰演那么多不同的角色,是不是相当于到别人的人生里活一遍了?总比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得过且过,有意义得多吧。”
“那现在体验够了,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角色让你愿意去饰演他的人生,所以就算了?”
“一半一半吧。”余途自嘲地笑笑,“那年……从维罗纳回来我才认清,这个圈子里,演戏以外的浮躁世界,莫名其妙的生存法则,我确实控制不了。”
代露脑中电闪雷鸣,她想起来,这一字一句,正是四年前在米兰的病房露台上,她质问余途的话。
……
代露想说的有很多,却全数堵在了心口。
“算是有一点厌倦。流量不是我一个人说不要就不要的,杂志封面销量、代言产品解锁任务……这些规则也不能全凭我的意愿去左右。当一个大团队的工作人员都要依仗你的流量生存,拿薪水过日子,你很难视之不顾。”
“与其日日负隅顽抗,不如给自己一个解脱。蓝姐开了间经纪公司,自己当老板;晓思回家乡考上宣传部公务员了;阿本的餐厅有声有色。粉丝也不用再为我耗费无谓的金钱和精力,大家都过得挺好,这已经算一个不错的结尾。”
寂静的车厢里,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回荡,映衬着空荡荡的街景,竟显出几分日暮西山的疲倦。
代露终于明白,为什么回国后见到的余途,大多数时候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大家都在自己的未来里寻到了新路,他却没有,只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这是一种解脱。
第41章 顺着我方向
Chapter 40
代露在工作片场,趁着等候置景改景的间隙,阅读余途留下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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