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无状的雪下个不停,但歌曲终将落幕。大家显然意犹未尽,而音乐人则借此机会向他们发问。
“要不要再来一遍?”
“要——!”
偏偏在一片激情的肯定声中,小叶双手凑到脸旁,大声唱起反调。“不要——”
“这么不捧场啊。”符黎惊讶地笑出来。
“他肯定不会再唱了。”果然,歌手遗憾地表示自己只有叁首歌的时间。“你看。”登台表演的困扰消散后,他恢复了开朗的样子。明明几十分钟前还像被封印了一样,她想。
最后是首复古情歌,很适合摇摆,仿佛令时光倒流回叁四十年前的夏季。符黎听得过瘾,也好奇小叶的感受。作为新世纪出生的孩子,他的生活环境已然和从前大不相同。她视线悄悄从大荧幕移开,落到旁边人身上——他只是一个劲的开心,好像高考都结束了,彻底进入人生中最为无忧无虑的漫长暑假。
音乐人唱着夏天的热烈,而人群是起伏的波浪。她喜欢他的歌词:没有生僻字,却组成诗一般的语言。可惜快乐唯有短短叁分五十秒,中途,手机还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她急忙查看即时通讯软件,幸好不是Elena,而是纯蓝色头像的竹马。他打来语音电话,可她没有接到。
“和猫玩误触了通话”“抱歉”,两行文字信息后,跟着一只灰白花纹的幼猫照片,大眼睛正盯着手机镜头,好像道歉是小猫说的。
“没关系,我在音乐节,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
符黎想使用语音转换文字的功能,但她双手冰冷,一时犯错,直接将语音发了出去。歌曲仍在进行,不知他能不能听清。正打算再输入一次文字时,对方传来新讯息。
“和谁?”卫澜的嗓音似乎近在咫尺。还没等到回复,叶予扬又探身过来,在音乐声里作出口型。“谁呀,工作吗?”
几乎同时,两人各自提出疑问。她没有说谎的理由,于是先当面告诉小叶是“上次一起吃饭的朋友”,再打字发送“兼职带课的学生”。可信号忽然又变弱了,无法传送成功,为了省电,只好先把手机收起来。
夏天最后的旋律即将响彻。叶予扬多少有点弯弯绕绕的心思:如果“一起吃饭的朋友”是姐姐重要的约会对象,那么她就不会答应今日的邀约。所以,他们真的是朋友。他觉得花园里的奇花异草正在重发新枝——不仅因为这首情歌。
歌曲结束,安可与掌声久久不息。音乐人一边帮忙收拾音乐器材,一边向大家诚恳道谢。看得出主办方真的只给了他叁首歌的时间。符黎忽地感到困惑,他还很年轻,看起来能成为高人气的偶像歌手,为什么没得到公司的资源支持。
“应该是不想频繁抛头露面。”小叶答道。音乐在远方响起,听众慢慢散开了,陆续移到其他两个舞台。
“啊……可以理解这是个人选择,但总觉得可惜,”她说,“明明非常优秀,却没有被更多人了解。”
“其实现在这样很适合他,搞创作和幕后,有时间再演出。”
“你很了解嘛。”符黎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姐姐之前说过,每个人先天的感知能力不同,对吧。”他罕见地愿意聊起好友的事,“我觉得他就是那种超级敏感的人。”
“对音乐吗?”
“还有很多方面吧……”小叶停顿了一下,“他以前是重度抑郁症,好像还接受过电击治疗。”
符黎睁大了眼睛,盯着已经空空荡荡的舞台。在短暂的接触中完全看不出他的异样,她轻轻问:“那是不是会失忆……?”
“我也不清楚……不过幸好没把做歌的灵感忘掉。”
只在原地站着,寒冷再次爬上四肢。回头望去,熙熙攘攘,视线尽头又是另一片热闹。她莫名感到一阵落寞,随即好像从那落寞里拾起了什么。敏感的人更加痛苦,在任何情况下都是。
“不过认识他的时候都好得差不多啦。”他继续说。
“难道,你之前那么紧张,和小夏的抑郁状态有关吗?”
“有一点,我怕表现不好……关键以前都是一起玩,没有真的表演过。”叶予扬笑得有些心虚,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真正担忧的是在她面前出错丢脸。“走吧,我们去正面!”
他牵起她的袖口,朝小山丘上跑去。符黎没有抓住拒绝的时机,便一路随小叶任性地跑着。上次被人牵引着奔跑是在什么时候?空气寒冻,脸颊却温热着,她脑袋里不经意间蹦出颜令儿的玩笑话。
——“他该不会喜欢你吧。”
不会……吧。
东边,吉他、贝斯和鼓声划破天际。摇滚的节奏令她想起十几分钟前心跳的频率。今天,因为音乐,保持清醒反而显得十分扫兴,想必他也一样,许多人都一样。符黎再次否决了那个想法。这一切都是自然的,也是短暂的,等到音乐静止就会冷却。在那之前,跟随歌曲一起蹦起来才算不虚此行。
舞台附近人满为患,他们没有靠近那里,而是越过山丘,到平坦处停下。无人表演的空档,许多人铺开野餐布,手捧热饮,坐在草地上休憩。她大口喘着气,因为低气温而感到犹豫。叶予扬从包里翻出几片暖宝宝,递给她。“这个给你,我还有好多,为了上台保暖带的。”
“谢谢。”她笑了笑。
适时,两名女孩在他们旁边兴奋地交谈着。“找到了找到了”“是他吧,没错吧”,人声嘈杂,但符黎听得格外清楚。她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趁小叶在看手机,提前默默地和他拉开距离。可过了大约五六分钟,其中一名女孩才走过来,羞涩地挥挥手。“打扰了,你的小提琴拉得好棒,可以给我一个好友位吗?”
“呃,谢谢,其实……”叶予扬早就习惯了大家的误解,“是中提琴。”他略显尴尬,正想拒绝,却感觉符黎从后面往前轻轻推了他一把。女孩一时呆住了,好像为她的错误感到窘迫。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出来是中提琴……”
“没关系,那你加我吧。”小叶顺从了姐姐的暗示,礼貌展示出通讯软件的名片,将手机朝向她。女孩一边道歉,一边道谢,扫下二维码后飞速逃开了,像只撞了电线杆的小鸟。待她们走远,符黎从他背后跃出来。
“为什么推我?”他转过去,看似有些不悦。
“看你开始没答应,想鼓励你正视她的勇气。”她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那个女孩考虑了很久才敢过来的,起码现在别让她伤心吧。”
“哦……”见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叶予扬刚要燃起的气焰立马被浇灭了,“好吧。”
距离主舞台下次演出还有二十分钟。夏打来电话,问他需不需要多余的面包和热咖啡。入场安检时,观众不被允许自带食品,只能购买园内小吃摊里昂贵的食物。叶予扬让姐姐在原地休息,自己朝公园隐蔽的后门跑去,与演职人员擦肩而过,寻找他们专用的帐篷。而事实上,几乎没人会在里面休息,天气寒冷,他们都在附近的车上候场,演完了就离开。
朋友常坐的车外形张扬,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他跑过去敲了敲副驾驶车窗,窗子便缓缓下降,随后好友推开了车门。“这个给你,摩卡和热巧克力,还有几个刚烤出来的面包。”夏递来保温袋,外面有熊耳朵的可爱图案。
“谢啦!”叶予扬往车子里看了一眼,“你们不再多待会吗?”
“太冷了,所以在附近转转就回去了。”
“那下周见?”
“好啊,琴房等我。”
他挥别好友,红色轿车离开了,年轻的志愿者姑娘们正在从帐篷里搬运器材。他护着饮料匆匆原路返回,一路想着符黎的笑容。她真的很温柔,有时,她说的话,好像很多年前母亲也曾经说过。小山丘下人海流动,主舞台的演出推迟了,人们席地而坐,或者四处游走。他差点就迷失了方向。
等找到了位置,她正躺在野餐布上抬头望天。看起来是个很冷的姿势。叶予扬把保温袋放到餐布上,绕去她的头顶,向前俯身。两人四目相对,颠倒着,一面是灰色的天空,一面是草绿色的格纹布。符黎眨着一双杏眼看他,双唇微微张开。有两秒钟,他觉得心中埋藏的秘密几乎快要决堤。但他及时遏制住了那种冲动。他十七岁了,再过两个月即将成年。他懂事,知道应该保持什么样的分寸。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势示意小叶让出位置,然后撑地起身。“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吗?”符黎满心期待地问。
“摩卡和热巧,姐姐选一杯。”他打开保温袋,纸杯还温热着。
“我要热巧吧,”她双手合十,显得格外客气,“谢谢。”
甜蜜和温暖在味蕾扩散。他们一起坐下,等歌手登上舞台。冬季,待在原地不动只会让手脚冻得麻木,幸好贴在衣服内侧的暖宝宝持续散发着热量。园区外,大巴车一辆辆来往,观众还在不断进场。收敛的阳光之下,云絮悄悄发生了变化。
冬季音乐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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