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们父子俩没正经交流过,淳安帝难免心中感慨,正欲开口,听萧决说:“父皇可是同意儿臣的亲事了?”
淳安帝一时哑然,又霎时无话可说,帝王权威被人挑衅,一时脸色沉下:“决儿。”
萧决没心思同他说太多,左右这事他不可能让步。
“嫣嫣身子不大舒服,儿臣便先告退了。”萧决行罢礼后,转身离开。
淳安帝看着他背影,眉间郁色不散。做帝王者,应当有舍有得,而不应太过刚直。
萧决回东宫时,陈嫣刚用过朝食。
她今早起得晚,才起没多久,此刻正恹恹趴在紫檀木方桌上,还在为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从那一切里所明白的事而忧愁。
她喜欢和萧决在一起,可是她也舍不得家。
还有宝宝,她今早已经无数次用手掌放在小腹处,试图感受那里的动静。但什么也没感受到,好像还和以前一样似的。
好多的事情,她消化不了。
萧决轻声踏进门,进门前已经吩咐十五去请太医以及医女过来,为昨夜之事寻找缘由。
她今日穿了身新衣裳,月白芝兰软烟罗襦裙,素雅淡净,头上只插一支芙蕖银钗。又是一副情绪不高的模样,倒像个清冷美人。
六扇屏风上刻满海棠,与屏风前的美人相得益彰。
听见动静,陈嫣抬头看向门口,勉强笑了笑,“阿决回来啦。”
萧决嗯了声,看出她兴致不高,以为她是为昨晚之事发愁。他走近,在她身侧坐下,道:“别怕,孤已经去请医女和太医过来。”
陈嫣低着头,哦了声,揪着自己袖子。
过了会儿,萧决听见她声如蚊讷开口:“我想回家。”
萧决眸色一凛,心口郁结。
陈嫣怕他不高兴,没敢抬头,只是说:“我……我已经在这儿住了好久了,好久没回家了。”
纵然她对东宫一切渐渐熟悉起来,可对比起自己生长了十几年的平南侯府,还是平南侯府更让她有安全感。
昨天晚上的事让陈嫣感到害怕,纵然她依恋萧决,可是……
陈嫣拉住萧决袖口,“我能不能回家住几天?等……等成亲了再来陪阿决。”
她一副快哭的语气。
萧决心口堵住一口气,只觉得难以吐露出,盯着她许久,才艰难开口:“好,孤午后便送你回去。”
他觉得他待陈嫣已经很好,要什么给什么,压抑着脾气,捧出一颗真心。
“先让医女瞧瞧。”萧决霍地起身,将自己攥成拳的手藏进袖中,“孤还有些事务处理,若是有什么事,便让人来叫孤。”
说罢,他出了门。
萧决自幼与人不亲近,并不是很擅长于表达感情。他自觉已经做得很好,也已经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心。
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要回平南侯府,又让他无所适从。
萧决穿过走廊,想起萧成俊所说,是啊,她其实根本不懂这些。
他说罢了,其实也并不能罢了。
人终归是贪心的,得到了她的偏爱与笑颜,还想要更多。
萧决心不在焉回到自己殿中,在紫檀木嵌暖玉长桌前静坐许久,直到医女们过来。
外面的动静拉回他思绪,萧决起身。十五让医女们停住,等候差遣。
萧决让她们进来,将陈嫣的情况简单说了说,临了,又道:“你们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医女们忙应下,此事事关重大,她们先前已经来过一次,这会儿当即给不出答案。萧决给她们时间让她们讨论,自己出了门。
十五跟着萧决,看出他情绪不高,只是不知为何。
“殿下今日朝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未曾。”
“那……”
萧决打断他的猜测:“你命人备车,下午送她回侯府。”
十五瞪大了眼睛,觉得事情似乎有些糟糕。怎么忽然要送陈姑娘回侯府?不是说,不让她回去了么?
萧决道:“你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照做就是了。”
十五哦了声,憋回全部的疑问。
约莫一刻钟后,医女们终于来报。萧决还以为她们有什么好答案,没想到她们却说,没听说过这种事,只怕无能为力。
“还望殿下恕罪,听闻太玄子大师精通医术,兴许、兴许等大师回来,能有所解答。”
萧决冷哼了声,“一群没用的东西,下去。”
医女们战战兢兢退下。
太医那边也是同样的说法,萧决心烦不已,又不能表露。
用午食时,还是压抑着自己情绪,与陈嫣说:“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陈嫣嗯了声,大抵因为要回家,显然情绪高了不少。
萧决看在眼里,握着银箸的手紧了紧。
陈嫣抬起头来,忽地问萧决:“我要回家,阿决会不会不高兴?”
萧决别过头,否认:“不会。”
陈嫣听见他的回答,似乎是放了心。
临走时,萧决送她上马车,眼看着她放下车帘子,马车的背影出了宫门,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才半合眸子,转身回宫中。
在平南侯面前放下狠话又如何,终归是她自己更想回去。萧决心不在焉,视线从脚下地砖上飘过,一时有些怨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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