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韵语这一声怒喝,把个柳从气的一张老脸颜色变了又变,指着她骂道:
“你这个孽女!”
柳韵语勾唇一笑,方才指着柳从的那把利刃顺势往柳从伸出来的指头上砍去,吓得后者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柳韵语这一刀落空,却也不恼。修剪的水葱似的指甲往刀锋上徐徐划过,目光冷冽,看得一旁的柳从下意识缩了缩:
“孽女你——”
“嘶拉——”
柳从只觉得一股内力夹杂着风声朝他袭来,吓得整个人往后面一仰,连人带椅子都翻了,好不狼狈。
但是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那件缁色妆花缎立领窄袖长袍连同腰带一块儿裂了开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只觉得身上凉嗖嗖的,简亲王府的那些丫鬟都惊叫着跑开。
何止是长袍,里头白色的中衣都一并被柳韵语用内力给震碎。柳从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如脱壳的笋一样,纷纷往下面掉,整个人就这么赤条条的站在简亲王府的大厅内。
柳韵语早在柳从站起来之前往后堂而去,她才不要看见某些不应该看见的东西脏了眼睛。
这一幕看得简亲王掩了袖子低头喝茶,可是那不断抖动的双肩出卖了他。
这丫头有意思。
那柳从反应过来之时,下意识捡起衣服试图遮住某些地方,可是一拿起来,那衣服压根就不能被称为是衣服了。看起来是布条还差不多。
最难得的是,那布条居然长短宽窄一致。
柳从身边跟着的小厮也被震得走了神,直到柳从怒火中烧的让他把外袍脱了这才回过神,慌忙脱下外袍给柳从。
所幸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勉强可以让柳从一遮。
“在下不打扰简亲王了。”柳从敬了一礼,甩袖就走。
等到简亲王府的小厮来报柳从已经回了将军府的时候,简亲王徐南彻当众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
翌日,一条流言在明耀城传开。
据说左卫上将军昨日在简亲王府意图对简亲王行那不轨之事,结果被简亲王身边的青衣女护卫给打了出去,而且是赤条条被人丢了出去的。
崇光殿上,所有的朝臣都下意识离柳从远点。
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位左卫上将军昨儿在简亲王的事儿,虽然他们长得没有简亲王一半好看,起码也算入得了眼,万一被盯上……
他们身边可没有跟简亲王府上那样好的护卫。
柳从一个上午脸色黑如锅底。
倒底哪个不要命的传出来这个事儿的!
简亲王一身银灰色织锦滚金边的朝服,头上带了金冠,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可眉眼间依稀可辨昔日大昭国第一美男子的风采。低头奏事的时候,金冠上的那对如鸽子蛋大的东珠刺的柳从眼疼。
“简亲王府……”
柳从怨毒的笑了笑,奇耻大辱,不报妄为男儿。
御座上的昭烈帝也对这事儿有所耳闻,方才在寝宫气的生生打碎了一盏彩釉鹤嘴灯。
简直越活越糊涂了!
散朝的时候,简亲王身边簇拥着几名朝中老臣,这些老臣都是先帝身边得用的贤臣,自然德高望重非比寻常。
本来按理来说柳韵语身为护卫应该在宫门外等着的,但是简亲王特意求了昭烈帝的恩典,所以昭烈帝特批柳韵语可以在崇光殿外头等候。
柳韵语撤了昨日那一身繁重的衣服,换了一套圆领箭袖服,满头青丝用一根羊脂白玉簪子挽起,往日藏在袖子里的双刃剑配在腰间,看起来清爽利落。
毕竟她是负责保护简亲王安全的,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会子看见简亲王被几个朝中重臣围着出了崇光殿,一时半会儿自己又不能挤进去,只好落后几步跟着。
出了宫门,简亲王上了马车之后,柳韵语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跟在简亲王的马车旁边。
离了宫门还不到半刻钟的时候,大街上,有一粉衣女子忽然冲了出来,手上还拿了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朝简亲王的马车冲了过来。
更确切些是冲着柳韵语而来。
柳韵语双眸半眯,翻转之间一对双刃顷刻间上了手,如离弦的箭一样朝粉衣女子冲过去。
这个粉衣的女子显然有几分功底,居然意外突破了简亲王府府上亲卫的拦截,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朝柳韵语的面门袭来。
“贱人去死吧——”
粉衣女子眼看就要得手,然而下一刻只觉得脸上一痛,有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
“啊啊啊啊——”
粉衣女子尖叫着跌坐在地上,那把匕首落在柳韵语的脚旁。柳韵语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灌了内力将那把匕首踢了过去。
那匕首刚刚好击中了粉衣女子的手腕,而且贯穿了一半的刀身,看着骇人。
那粉衣女子连尖叫都不曾有,就这么活活痛昏过去。
柳韵语正要开口把人带下去,身后有凌厉的掌风袭来:
“好大的胆子!”
柳韵语避之不及,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掌,往前面飞去。
就在柳韵语要摔在地上的时候,被一身着湖蓝色滚金边长袍的男子救下。
柳韵语被柳从打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现在嘴角还有血,看起来有些狼狈。
“谢公子救命之恩。”柳韵语朝男子行了一礼道。
那男子声如碎玉,对柳韵语道:
“我看你是守在七哥身边的那个护卫吧,明耀城里头口口相传的把左卫上将军丢出简亲王府的那位青衣女护卫吧。”
柳韵语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身后传来简亲王徐南彻欣喜的声音:
“十三弟,你可回来了!”
简亲王徐南彻口中的十三弟是跟他一母同胞的敏亲王徐南徽,现年二十有三。
因为有一副漂亮的皮相,再加上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身边别说通房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是小厮,是整个大昭国所有世家贵女的梦中情人。
原本昭烈帝也是为这个弟弟的亲事着急的,每每借着选秀给他选正妃的时候,这位倒好,直接二话不说玩失踪。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昭烈帝就随便这位主儿了。
并且放话说只要敏亲王喜欢,什么都不是事。
可想而知昭烈帝是多么想看见敏亲王成家立业。
徐南徽原本打算进宫见一见昭烈帝的,结果半途救下了柳韵语。
兄弟两个人正说了几句,话题就绕回来了。
徐南徽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被自家七哥府上亲卫拿下的人,有些不解:
“七哥怎么把上将军给绑了?”
简亲王原本想让人先把柳韵语送回简亲王府准备让府医瞧瞧,却被后者拒绝了。
徐南彻知道柳韵语的心思,也就随她了。
“刚刚下朝,正好碰见这个粉衣的冲了过来,柳护卫把人拿下之后,上将军就突然攻击柳护卫。”
“幸好你来的巧,不然我正愁明天上朝找谁。”
柳从看见简亲王的那一刻已经是蒙了,后面又看见向来不近女色的敏亲王居然亲自救了柳韵语,整个人脑门上都是汗,跪在地上瑟瑟抖。
“意图刺杀皇亲,可诛满门,上将军这是寿星公上吊吗?”
随着敏亲王的话落下,柳从忽然朝柳韵语砰砰砰的磕头:
“女儿爹错了,爹今天是糊涂油蒙了心……女儿你看在你娘的份上替爹求求情……”
柳从不提柳韵语她娘还好,一提柳韵语瞬间就炸了:
“滚!你个老货没有资格提我娘!”
“四年前为了那么个贱婢,你居然把我娘的心给活活剜了,说是入药!还骗我说娘亲身染恶疾不治而死!”
“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我给娘亲守灵的那晚,得娘亲托梦,娘亲说她的心没了!”
“后面我大着胆子偷偷的开了棺一看,果然……”
柳韵语说到此处,声音凄厉,悲愤异常。
“就在娘亲的祭日还没有过的时候,你居然与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商议把我送去一户权贵家里配冥婚!”
“若非我得了娘亲身边最后的几个嬷嬷拼死相护,我只怕早就随娘亲一块儿团聚了!”
字字泣血,字字诛心。
说到最后,柳韵语竟是觉得口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一软,往后面倒去。
敏亲王徐南徽的接住了柳韵语,把人抱起。
一旁的简亲王看见自家弟弟的动作,眉眼间都是笑。
“我这儿要立马入宫去见皇兄,七哥身边的这个护卫就交给老十三你照顾了。”简亲王拍拍敏亲王的肩膀,给后者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把人给我押进皇宫!”
柳从一点反抗都没有,如一条死鱼一样被简亲王府的亲卫给押着走了。
“怎么会……早知道就不要留下那个孽障了!”
敏亲王府。
“这个可怜的女娃哦……”
王府的大管事赵福正在后头亲自煎药,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唉,这位主子爷好歹这是开窍了……”
天知道当他看见自家向来清贵优雅的主子居然亲自抱了一个姑娘回府的时候,差点连下巴都吓跌了。
“这还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敏亲王么……”
大管事赵福表示虽然当时主子的脸虽然冷的可以吓死人,但是那眼里的疼惜都是真真的。
云裁院。
位于敏亲王府最大的一处院落,同时也是敏亲王徐南徽的起居处。
鲛纱帐下,躺着一名昏睡中的女子。
当那樽青兽纹双耳香炉里的沉香快要燃尽之时,昏睡之中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一顶洒金银线吉祥如意纹的帐幔,身上盖着云锦被,头枕苏绣软枕,上头的花纹刺的人有些痒痒。
“这是……”
柳韵语正要起身,忽然身后伸出来一双修长的手将她扶起,男人如玉碎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
“醒啦?”
柳韵语的俏脸一红,把头埋的低低的:
“多谢敏亲王。”
却没有看见后者一抹带着宠溺的笑。
徐南徽给她盖好被子,取了搁在一旁用小炉子温着的药,用勺子勺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想到什么似的,竟是喝了一口。
片刻皱了眉,重新勺了一勺,吹了吹,递至柳韵语的唇边:
“还好,不是很烫,就是挺苦的。”
柳韵语红着一张脸,就着面前这个清贵男人的手喝完这一碗药。
喝完药,柳韵语只觉得困劲上来,打着哈欠就躺下睡着了。
徐南徽转个身放个药碗取个蜜饯的功夫,这位就睡熟了。
后者好笑的把手里的那盘子蜜饯放在一旁,亲自给盖好了被子,随后轻轻放下帐幔,朝外面走去。
院外,大管事赵福垂手在台阶下恭候。
“送本王进宫,赵福你在府里调教好新采买回来的丫鬟,府里头哪个给韵语气受的,直接打一顿卖了。”
“奴才明白,请王爷放心。”
徐南徽进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下了马车就直奔御书房。
这里头御前会审都快收了尾,就算不提宠妾灭妻这档子事,单凭意图刺杀亲王这一事,就足够左卫上将军府满门抄斩了。
就在御前侍卫将两人拉下去的时候,御书房外,忽然传来一声:
“且慢!”
随后徐南徽大步走了进来,见过礼之后,不等昭烈帝开口,道:
“还请皇兄将这名粉衣的女子交给臣弟亲自处理。”
昭烈帝与简亲王对视一眼,都知道老十三今儿破天荒的救了一名女子,此举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准!”昭烈帝大手一挥,跟着徐南徽来的一干护卫立马将粉衣女子,也就是柳歆诺拖了下去。
“谢皇兄恩典!”
柳韵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帐子外放了好几颗夜明珠,熠熠生辉。
只不过隔了帐幔看起来格外柔和而已。
正起身欲打了帐幔,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在帐子外。
下一刻,帐子被金钩挂起,出现在柳韵语面前的正是敏亲王徐南徽。
“可好些?”
男人关心的话入耳,柳韵语不争气的红了耳根子:
“谢王爷,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柳韵语正要说告辞回简亲王府,后者忽然问了一句:
“你对柳家,可还有感情?”
“无,除了娘亲。”
徐南徽得了她回答,拍了拍手,立马有丫鬟鱼贯而入,捧了数个托盘前来,里头都是各式衣裳首饰。
无一例外都是青色。
“换身衣服,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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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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