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院，姜尚体力不支，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凤倾已经拔了针，把用过的医疗用品收了起来，只留了新开的药，交给了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沉吟片刻，对着凤倾道：“夜王妃，请您随老身过来一趟。”
    “是，外祖母。”
    凤倾点头跟上，姜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姜嬷嬷一眼：“长琴，你也同来。”
    姜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跟上。
    到了隔壁的房间，姜老夫人驱散了下人，郑重地给凤倾行了个礼：“夜王妃，感谢您出手相救。”
    凤倾连忙去拦：“外祖母，您不必这样！”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动不动就跪就行礼的封建礼制，姜老夫人还是长辈，她实在不想受这个大礼。
    “夜王妃，请您一定让老身行完这个礼，不然老身心中不安。”
    姜老夫人脸色认真，诚恳地跪了下去：“老身那样对您，您还不计前嫌愿意帮我们……”
    凤倾连忙把人扶了起来：“你们是我外祖母和外祖父，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姜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看凤倾的眼神颇为复杂。
    眼前这个高贵冷静，端庄大方的夜王妃，跟她记忆中那个软弱无能、写信过来侮辱将军府的傻女，实在是有云泥之别。
    姜老夫人如坠梦中，分不清过去和现在，更识不得真实和虚幻。
    姜老夫人虽没说起过去的事，可凤倾心中却牢牢地记得那封信：“外祖母，昨天您说我曾经写过一封信来，我能看看吗？”
    姜老夫人闻言，去床头的格子里取出了一封信来，递给凤倾的时候神色有些失控。
    凤倾知道她又动了气，便没说什么，安静地接了过来。
    信上是女子的娟秀小字，看起来秀美柔和，可字里行间，却满是恶毒的诅咒。
    “姜姝那个短命的女人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作恶太多才会被上天收走生命……”
    “姜尚老贼杀人无数，病了是厉鬼向他索命来了！”
    “你们两个老东西怎么不早早死了？这样就可以下去陪姜姝那个蠢货了！”
    “姜家有什么厉害的？姓姜的早晚断子绝孙！”
    ……
    信足足写了三页，里面都是对姜家的辱骂和仇恨，力透字背，显然恨已至极！
    凤倾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心中也更确定了一个想法。
    她静静地看向了姜老夫人：“外祖母，这封信，真的不是我写的。”
    恭敬地等候在一边的姜嬷嬷也道：“老夫人，我家小姐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认识的那几个字，还是奴婢教的，她怎么可能写的出这么满满当当的三页信纸……”
    凤倾在凤家的日子极为难过，吃不饱穿不暖，林如意母女更是时常欺负，恨不得她去死，怎么可能安排她读书识字？
    也正是因为小时候过的太苦，凤倾当年才会为了一口吃的，听了林如意母女的话，说了要跟姜家断绝关系的话，这才和姜家越走越远……
    姜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凤倾，目光有些挣扎：“夜王妃，这当真不是你写的？”
    “祖母请看。”
    凤倾从桌子上拿了笔墨，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百行孝为先”。
    姜老夫人走过去细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宣纸上的字遒劲锋利，生机勃勃，笔锋处暗藏杀气，是她从未见过的字体，却也像是她眼前立着的，这个堂堂正正、无所畏惧的夜王妃。
    不得不说，凤倾的字体比之当世许多字体大家，都不遑多让。
    姜老夫人脸色羞红，惭愧地道：“ 夜王妃，对不起，是老身一时被迷了心窍，信了那些奸人的蒙骗，老夫再次给您赔礼……”
    一个人的字体是很难改变的，凤倾的字体和那信上的风格迥异，明显不是一个人写的。
    既然不是凤倾写的，那显而易见是凤府的人陷害的了，可恨她当时被愤怒和伤心遮蔽了眼睛，竟然误会了凤倾数月之久。
    凤倾连忙搀扶住她安慰道：“外祖母不必如此，之前我也做过不少蠢事，不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误会既然解开了，那也就好了。”
    姜老夫人和凤倾对视一笑，恩仇相泯。
    姜嬷嬷上前看了那几个字一眼，脸上掠过诧异。
    凤倾连碰笔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何时写的了这么一副好字？
    还有，她何时认识的神医，学的一手好医术？还有那么神奇的鹦鹉，那些世人见所未见的药物和工具？
    这个想法在姜嬷嬷心头闪过，很快惊的她一身冷汗。
    不过，看着和姜老夫人相谈甚欢的凤倾，她的心又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如果要她在从前那软弱不懂事的小姐，和现在坚强独立的小姐中选一个，她肯定会选现在这个。
    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小姐的这些变化呢？
    这么一想，姜嬷嬷心中也就释然了。
    “长琴，这些年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照顾倾儿，我们祖孙恐怕也没有今日的相见了。”
    凤倾把姜老夫人哄的喜笑颜开，也答应了不再唤她夜王妃，而唤她的名字。
    姜嬷嬷回神，声音哽咽道：“老夫人可别这么说，当年奴婢没能照顾好小姐，又让小小姐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实在是无能……”
    想到在最好的年纪死去的姜姝，姜老夫人和姜嬷嬷都一时伤怀，忍不住哭了起来。
    凤倾心中也莫名地涌起难过，柔声劝道：“外祖母，姜嬷嬷，你们别伤心了，娘的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们开开心心的。”
    姜嬷嬷擦了擦眼泪，问凤倾：“王妃，林氏的事……”
    “林氏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提了，晦气。”
    凤倾给了姜嬷嬷一个眼神，姜嬷嬷立刻点头。
    林氏身边的两个嬷嬷已经承认她害死了姜姝，可几人或死或疯，凤倾的直觉告诉她，此事另有玄机，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不想让姜老夫人再伤心一次。
    “林氏？凤如渊娶的那个外室么？”
    姜老夫人皱起眉头，问道。
    她一直对林如意没什么好感。
    当年姜姝难产而死，只是月余功夫，凤如渊就在极大的压力下迎了林氏进府，甚至还为了这个女人，跟姜家作对多年。
    更是欺压凤倾多年，让凤倾跟姜家离心，所以，姜老夫人很是讨厌她。
    “是啊外祖母，我大婚当天，林氏设计害我，被抓到了京兆府大牢中，可昨晚竟然在牢里死了。”
    凤倾笑了笑，挑了不重要的跟姜老夫人说。
    这些事情，姜老夫人派人一打听就能清楚，还不如她来讲，可林氏害了姜姝的事情，已经没有了证据证人，反而会被压下来。
    “死的好！”
    姜老夫人冷哼一声，很是解气：“这个坏女人欺负你多年，早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