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师义正严辞的回答，神情里带着不悦，甚至可以算是厌恶。
    “两个男人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你这个性质比早恋还恶劣，你家长是怎么教你的？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马老师……”
    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左念，班主任有些不忍心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难道不是吗？”
    一旁的老师却没有丝毫犹豫，理直气壮的问。
    “你就不怕他把你整个班的学生都给带坏？也不知道平时都看了点什么东西，要我说，开除得了。”
    “就是啊，李老师，你还是把他家长叫过来问问情况吧，他才多大点啊，哪儿知道的这些事，别是跟什么小混混学的吧，正经学生哪儿懂这些……”
    左念咬着嘴唇，眼泪不停的打着转，一眨不眨的盯着地板上的纹路，生怕落了泪，会更让人讨厌他。
    他不明白，原本大家只是开开心心的做游戏，为什么不能说喜欢男生，为什么在自己说了喜欢以后，大家会发出那样不舒服的笑声，为什么一直都在一起玩的同桌，会突然把他一把推在地上，更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说那句不要脸的东西……
    他不明白，但他能感受的到，老师们都很生气，老师们都不讨厌他，他做错了事，犯了很大很大的错。
    说喜欢男生，是在犯错。
    那天的事愈演愈烈，似乎没过多久，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有个叫左念的男生，居然喜欢男生。
    父亲被叫去了学校，左念站在走廊上忐忑的扣着手指。
    这是他第一次被叫家长，只有很坏很坏的学生，才会被叫家长。
    父亲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着左念只说了一句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失望，甚至超过了打骂的力度，让左念的心都缩成了一团。
    左念惶恐的追着大步离开的父亲，下课铃响起来，走廊上多了许多学生，好奇的看着哭泣追赶的左念，可走在前面的父亲，始终没有回头一次。
    “别跟着我，我管不了你，你自己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父亲最后只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学校。左念精神恍惚的过完一上午的课，放学的时候站在门口茫然的看着外面结伴回家的同学，站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跑了起来。
    一路飞奔的到一个老旧的小区里，左念不停喘着气，使劲的敲着门。
    “来了来了，别着急。”
    老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快步给他开了门，看到左念，老太太笑起来。
    “怎么这时候来看奶奶啊？想吃什么好吃的了？”
    没等奶奶说完，左念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奶奶，放声大哭。
    “哎哟…怎么了这是？别哭别哭，奶奶在呢啊……”
    老太太疼惜的给左念顺着气，不停的安慰着。
    “我不是坏孩子，我没有不要脸……”
    左念东一句西一句的发泄着心里的委屈。不安，惶恐，不解，被所有的情绪积压太久，到这一刻溃不成堤。
    “谁这么说你的？别听他瞎说！咱们告诉老师去！奶奶给你做主！”
    听了左念的话，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却依旧愤怒的直拍桌子。
    等左念缓过来，把一切告诉奶奶，又有些忐忑的看着奶奶的表情。
    “奶奶…是我错了吗？”
    过了最初的震惊，老太太抱着左念，过了好久才淡淡的叹了口气，无奈又爱怜的摸了摸左念的脸。
    “我们念念啊…没有错，但就是走了一条难走的路……”
    “所以他们才会骂我吗？”
    左念问道。
    “嗯，所以他们才会骂你，你走的那条路他们没走过，他们也不知道你最后会走到什么地方，所以他们想让你过来，想让你走到这条大家都能看清方向的路上。”
    奶奶轻笑着说。
    “念念，奶奶呢，曾经也做错过事，走错过路，也有好多人想让奶奶走到他们认为对的路上，但是奶奶走了这么久，最喜欢的还是最初自己选择的那条路。”
    “那现在的路呢？奶奶不喜欢吗？”
    “那也不是，这一路上，奶奶也看到了很多漂亮的地方，遇到了很多喜欢的人，但到底，还是会惦记着最初那条路。”
    奶奶把带了大半辈子的玉佩取下来，给左念带上。慈爱认真的对他说。
    “念念，以后的路不管你走向那一条，奶奶都希望，那是你最想走的路，不管走的时候有多艰难，只要是自己最想选择的，等这一路走完，你才会不那么遗憾。”
    那时懵懂的左念，还没有那么了解奶奶这些话的意思，只是感受到奶奶认真的情绪，所以坚定的点了点头。
    即便有奶奶的安慰，“左念喜欢男生”这件事还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老师的厌恶，同学的孤立，家长们的避之不及，以及父母的冷漠，从那个时候，伴随了左念几乎整个人生。除了奶奶家，他在那个城市里，似乎已经无家可归了。
    上高中的时候，奶奶去世。
    唯一的避风港不复存在，已经开始自己打工挣钱的左念，毫不犹豫了选择了离家最远的大学。
    直到在这里，触碰到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