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菱带着小胜就到了柳老头的家里。
    门依旧是没锁的，南菱就带着小胜直接走了进去。
    黄酒坛子堆满了整个院子，落脚的地界都没有，南菱和小胜两个人都是踮着脚跳过去的。南菱都有些奇怪他一个独居的老头子还挺有钱都能买的起那么多酒喝，日日醉生梦死的。
    “唷，丫头，今天给我老头子送什么好吃的来了？”柳老头今日瞧着清醒许多，兴许是酒还没有下肚。
    整个人还是往常的邋遢样，胡子头发都已经脏的打结了，衣裳也不知道多少日没洗，他正痒得直挠背呢。
    “这是凉皮，我新做的吃食。”南菱笑着把陶碗递了过去。
    “哎，小店里都没酒卖了，还要等一日，没有酒我就没有活头咯，还好你送来的这个美食啊。”柳老头也不客气的接了过去，还没进嘴就先是一顿夸赞。
    “您先尝尝吧。”南菱道，知道这柳老头的嘴也是叼的很。
    柳老头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凉皮，一双透着精芒的眼里欣喜的抬头看南菱，“我倒是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清脆爽口，现在的天儿吃最是不错了。”
    南菱平日里也会和柳老头说几句，不过他都醉醺醺的也说不了啥，这也是头一回再他清醒的时候好好说呢。
    “柳爷爷，我小姑要去拜佛，明天的天气是什么？”
    小胜在一旁催促着问道，他还想早点得了答案给村里的小伙伴瞧瞧他小姑给他买的书呢，现在每日水富回来都会教他，就是水富记性没有欢欢好，先生教的，他只能记住个五成而已。
    柳老头吃着凉皮就抬头看看外头的天。
    “雨！”
    南菱一听雨，就歇了拜佛心思。
    不过那猪头想来也不浪费，村里祭祖的日子可不会改，即便是大雨也得照常进行。
    “小家伙，你手里的书给我瞧瞧。”柳老头一边吃着凉皮，目光一闪就看到了小胜手里的书，他心头也是微微感慨，有多少年没瞧见过这东西了。
    小胜抱着书，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递了过去，“柳爷爷你可得小心点，不要给我弄脏了啊。”
    柳老头还是很听话的把自己的手在衣裳上擦了擦，然后再接过书。
    “千字文，手抄的，就是这字写的真不咋样。”柳老头翻了几页，眉毛皱的和麻绳一样，道，“这里有个错处，这里也是，这个‘熊字都能少四个点点，这抄书的人怕是连个秀才都不是，看买这样的书，能学到什么？”
    “我小姑买给我的，很贵的，不许你这么说！”
    小胜听见柳老头说的话，生气的一皱眉头，就把那本《千字文》从柳老头的手里抽了回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竖子无知啊！”柳老头摇着头道。
    南菱将柳老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就听他这几句话便知道他是个有学识的，而且对书本要求还高。
    她看了小胜一眼，这孩子是比水富聪明。
    但是水富听课学到的五成再教给小胜，小胜能学到的才堪堪多少东西。
    这时，她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
    看着在一边安稳吃凉皮的柳老头道，“先生，不知道你能不能教一下我家这个小子，去学堂实在是多有不便。”
    “没空。”柳老头吃着凉皮，眼皮子也不抬的拒绝道。
    南菱心想，他是要喝酒才没空。
    想了想道，“先生这样吧，您每日抽一个上午的时间教小胜，我每天给您送一顿饭加上一壶酒，如何？”
    “真的？”柳老头眼里都放出光芒来。
    这南菱做的吃食确实是不错，在这样偏远的村子里能有这样的手艺也是难得。
    他生平第一爱好就是书，第二是吃，因为遭遇了些变故，两大哀嚎都被他放下了，成日里才在酒中浑浑噩噩，起起伏伏的。
    “千真万确！”
    “那就来呗。”柳老头首肯道。
    “小姑，他能教我？”小胜上下打量着柳老头，实在是在他的印象里，柳老头太不行了，半天他憋出一句，“教我看天气。”
    柳老头随手在屋里捡了一根枯树枝，在小胜的脑袋上抽了一下，“看天气的本事也是独门绝技了，你看你们送我吃的都是为啥，还不是我会看天气嘛。要不是看在这丫头的份上，我才不交你这个不识货的小子呢。”
    “哎哟。”小胜抱着头，他还是听南菱的话的。
    “那小胜今日就留在先生这里吧，等会儿我再送一份凉皮过来，给先生晚上吃。” 南菱心里面有些欢喜的说道。
    她觉得柳老头的学识必然是不输于侯先生的。
    随手那么一翻就发现了这本书的这么多错处，而且，刘老头身上多了侯先生没有的风骨。这买书也不能买手抄版的，要买就得买正版，要不然影响阅读。
    “成！”柳老头想着晚点还有一份凉皮就让小胜留下了。
    南菱走的时候，听到柳老头道，“讲第一页的第一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让我认识八个字。”
    “荒唐，这句的字意是，天是黑色的，土地是黄色的，茫茫宇宙是辽阔无边的。”柳老头气得凉皮也不吃了，专心给小胜开始上课。
    小胜也撅了撅嘴，原来千字文不仅仅是认字啊，还是讲道理的啊。那水富怎么没有说侯先生给他们讲解过呢，难道柳爷爷比侯先生还厉害？
    “柳爷爷，宇宙是什么？”小胜不懂就问。
    “叫先生。”
    “先生宇宙是什么？”
    “宇宙容纳了万物，包括我们……”
    南菱在门外还听了一会儿，柳老头声音低沉，听他上课还是颇有道理的。她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撞了好运，给小胜找了个这么好的先生。
    她赶紧就回去告诉连婶子这个好消息去了。
    连婶子听到这事儿的时候，一双圆眼都瞪得更圆了，“啥，柳老头还能教书？”
    南菱反复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闺女啊，闺女，我看不是柳老头厉害，是你厉害。他在咱们村里这么久大家都没发现他还能教书，偏生被你发现了，这不是你眼睛尖是谁眼睛尖。”连婶子也嘀咕道。
    连婶子在心里嘀咕，主要还是南菱心善，先前就是不问天气了，也给柳老头送吃的，要是换了别个，就是管饭柳老头也未必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