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念难得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不怎么遮光的沙质窗帘洒在床上,让她感觉暖洋洋的。
还有二十多天过年,很多家庭已经开始置备年货。沉念每年都是一个人,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囤够自己吃的东西就好,反正实在不行还能去学校蹭饭。部分学生情况特殊,节假日甚至春节都不回家,学校食堂向来是全年供应。
揉了揉眼睛,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才磨磨蹭蹭起来洗漱。
冰箱里冻着水饺,是上次学生妈妈包了送来的,沉念拧开煤气灶,在锅里倒上提前滤好的凉水,等水微微冒泡便直接将还没化冻、粘连在一起的饺子一股脑下了进去。
她也不是不会做饭,但有时候并没有好好做饭的心情,显然,多数时候她都没有做饭的心情。自己在家时不是去小区门口的卤味店打包牛肉鸭翅就是就用各种速冻食品对付。
就在她搅拌水饺的时候,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
在睡裤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沉念忍不住感慨自己现在记性太差。昨晚明明想着今早给白进回个电话,结果睡了一觉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于是接起电话,先一步解释道,“我刚起床正想给你打过去,结果你就打过来了。昨天干嘛打那么多电话过来,有事吗?”
白进佯作不开心,“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水饺表面的冰在热水中融化,面皮开始发白,香味也渐渐出来了,沉念放下勺子,歪头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边洗碗边说,“当然可以啊,你要是想聊天那我就陪你聊会天,不过你要先等我把水饺煮完。”
对于比她小了四岁、在她看来还有些孩子气的白进,沉念并不介意偶尔哄哄他。
“你今天应该没事吧?”
“嗯…”沉念思索了片刻,“大概没吧,就是晚上想回学校陪学生一起看看电影来着。”
“电影啥时候不能看啊,你让工作人员给他们放呗,你在人家还紧张。哎,一会我去接你,带你去个地方。”白进说到后面语气变得神神秘秘的。
虽然知道对方不过故弄玄虚,但难免有些好奇,“什么地方啊?”
“咳,你先说去不去?”
“……”
“去吗?去吧!”
“…好吧。”
意志不坚定的后果就是,在家躺上一天的计划被打破,吃完水饺沉念不得不去洗澡换衣服。
两人结束通话前白进跟她说最好穿得舒适休闲一点,于是她找了件浅灰色加绒连帽衫搭配同色系卫裤换上,头发用黑色发圈简单一扎,连妆也没化,穿上运动鞋就出门了。
白进开着辆改装过的灰色本田等在楼下。这车外观十分低调,看起来和他性格不怎么相符。
“你最近不是在忙着搞什么游戏吗,怎么还有时间叫我出去?”
白进本科读的计算机科学,大二通过帮台市的老板写程序赚到第一桶金并结识了一批有技术且对互联网抱有极大热情的同好。本科交换到M国一年,毕业后又留在M国读了研,在M国参与了些项目赚了不少钱,研究生毕业一毕业就拿着自己教授几十万M金的投资回国创业开了家游戏公司。
公司这两年发展还可以,白进本身就是技术咖,当年在两边大学都是风云人物,招人时有天然优势。一回国他就借助自身便利拿到了几个他认为会热的游戏在华国的代理权,同时也不忘完善自己公司的游戏开发团队。命运还是比较眷顾他的,不仅之前推出的游戏反响不错、流水可观,自己的游戏团队也组建的七七八八已经可以独立进行开发了。
等她系好安全带后白进给她递了条口香糖,“劳逸结合嘛,而且我比较闲,现在能用到我的地方不多。”他们公司最近在做一个二战背景的第一人称视角射击游戏,除了一开始的创意是他提出的,后续调查立项、游戏设计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当前项目处于原型阶段末期,鼓捣了几个月,玩法、功能基本完善,正在联系人试玩。现在也快过年了,员工们心思浮动,是以他不想继续往前推进度了,世界架构、设计具体场景这些难做的就等过完年在搞吧。
沉念对游戏没什么兴趣,从善如流道,“行吧,不聊工作了。”她将羽绒服外套脱下迭放在腿上,又拉过安全带系好,“你现在打算带我去哪?”
“云山。”
“云山?”沉念挑眉,想到最近在当地民生报纸上看到的广告,“你不会是要带我去蹦极吧?”
白进笑,“你有兴趣吗?这不是今天的必选项。”
“…可以试一试,我还没蹦过极。”
“好。”
虽然还有将近一个月才过年,但整个华国已经很有年味了。
街道上热闹非凡。摆摊现场写“福”字写春联的、卖烟花爆竹的,圈出一块地摆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供人套圈的……
叁五成群的小孩,手里拿着不被家长允许的垃圾食品,边吃边闹;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的路人筐里装满了年货、连车把手也挂得满满当当;精神矍铄的老人牵着穿着喜庆扎着朝天辫的小孙女、挎着篮子从菜市场满载而归……
沉念被这种氛围感染,忍不住让白进停车,包圆了最近摊位上厚厚一摞红纸。买完上车,见白进正扭着头看她,于是笑眯眯地举了举手里卷在一起的“福”,“我买了好多,给你分几张吧。”
白进没想到她会分给自己,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给他些什么,“好啊,会不会麻烦?”
“这有啥麻烦的。”沉念把红线解开,随便抽出一小沓数了数,“呐,给你八张吧,我放后座上。”
“怎么买了这么多?”白进看她手里那厚厚一打,粗略数下也有二十几张。作为为数不多去过沉念家里的人,他是知道她那房子算上卫生间阳台也才五个门的。
“家里就贴一个,其他我准备拿到学校去分给学生。”
“你对学生够上心啊,什么时候都想着。”
沉念胳膊肘架在窗边,托着腮看窗外的车水马龙,“正常啊,我在这边也没什么亲人,学生就和家里人差不多,不对他们上心对谁上心呢?”
“你来华国十多年,亲人没有,但朋友还是交了不少的吧。”沉念十六岁拿到高中成绩就申请来了华国?,距今已经十二年了。
“是认识了不少还算谈得来的朋友,不过,怎么说呢,大家各有各的事业、生活和圈子,平时都很忙,可能一年到头也联系不了一两次。和我相处最多,耗费我最多时间精力的还是学校里这群学生。”
白进点头,“这倒也是。”
汽车渐渐驶离喧嚣的闹市,道路两边从各式各样的商铺小摊变成了田地,而后又变成了山地和树林。
车和人越来越少,树木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云山物种丰富,常绿乔木、落叶乔木兼而有之,麻栎、枫香、杉木、马尾松形成组合景观,即使在万物凋零的冬季也别有一番意趣。
沉念将重新穿上外套,将车窗摇下。
艾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第叁乐章的优美旋律在两人之间淡淡流淌,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呼吸着腐叶泥土与树木草叶混合在一起的独特香气,感受着微凉的风在脸上吹拂。
两人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远远便看到前方烟雾袅袅,继续往上,云山寺庄严肃穆地屹立在朦胧的天地之间,山峦绿树环抱着它。
白进按停了音乐,轻声问,“还去看看吗?”
沉念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在亓水市生活的这些年,每每迷茫自我怀疑之时,她就会来这里走一走,拜一拜佛祖,之后再抄几页经文。坦白说她并不信什么、也不求什么,更多的只是想寻一份心静。这个历经风雨、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寺,总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心事。
两人下车,沿着石板路步行至寺庙。
白进跟着沉念,她上香他便也上香,她拜佛他便也拜佛。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信徒们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在这样的氛围中,普通人很难不产生敬畏之心,白进也不例外。
云山寺占地面积很广,寺里四重大殿,每个大殿里又有多个小殿堂。每个殿内都有大量古迹,各种石雕篆刻、碑联字画让人目不暇接,两人足足参观了两个多小时才从云山寺离开。
到了车上,白进忍不住问身旁的沉念,“你经常来这?我看里面的师傅跟你很熟。”
“有时候心情很差无法排解的时候就会过来,你刚才有看到院子里那棵古柏吧,难过时我会和它说说话,它的沉默有时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回答。”
她说话时白进一直注视着她,等她讲完,他突然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一言不发地抱着她。
沉念愣了一秒,继而弯了弯嘴角,反客为主地转身跨坐到他的腿上,手臂环上他的脖子,柔软的吻精准落在他的唇上。
十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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