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风也停。
战后姑苏的街道上尸体还未清理,但血迹已经干枯,伴随着霞色好似在青苔石子路上铺上了血红的毯子,铺向天街的尽头。
凉棚塌落,客栈梁木倒下,刀剑兵器还散在西街的地上,破烂的旗帜被风卷起,飘零远方。
霍时洲骑马抱着楚婳,来到一块还算干净、没有尸体血腥的地方。
见到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他才微微松开僵硬的臂膀,抬手掀开大氅战袍,将怀里的小娘子给露了出来。
小娘子先探出来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接着是灰扑扑的脸蛋,眯着杏眸迷迷糊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抱着她的小郎君身上。
她的齐胸襦裙被折腾的十分凌乱,在烽火颠簸中衣料也破开,小脸苍白,神情茫然又脆弱,脸颊还贴着碎发,像只可怜兮兮的布偶娃娃。
霍时洲垂下眸,沉默不言地替她理了理发丝,目光沉沉,眼底泛着温柔和疼惜之色。
入夜的冷风吹过,楚婳打了个喷嚏,眼尾微微卷翘,泛起病气的殷红色,眼角不由挂上了晶莹的泪珠。
霍时洲连忙拢住氅衣,将小姑娘裹紧。
他缓缓俯身,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相贴,瞳孔微缩。
小娘子的体温,很烫。
经过今日如此摧残,她身子又羸弱,应是染上了风寒。
楚婳吸了吸鼻子,呼吸有些重,细细喘息,小脸上的神情很是委屈,她嗓音弱弱糯糯:“主上……我、难受,呜呜。”
霍时洲心尖一疼,哑声安慰、语气很轻:“婳婳,待会到了书院,我给你煮药。”
小娘子身上有着几处擦伤,脚腕也青肿,齐胸襦裙被划破,露出圆润白皙的肩膀,可那肩膀上也是树枝石子的刮伤,她皮肤本就娇嫩,平日里用力碰一下都会泛红,现下更是红肿不堪。
霍时洲攥紧缰绳,克制住胸中翻滚的怒意。
他颤下长睫,神情认真,轻柔地舔舐她的擦伤,嘴巴将石子轻轻拨开,让她能好受点,“别忍着,难受的话就打打我。”
楚婳感觉浑身疲惫,脸颊烧得发烫,脑袋已经晕晕乎,哼哼唧唧地又道了声“难受”,呜啊地哭:“主上、我想要阿娘。”
霍时洲见她难受,他也难受得心脏闷闷地疼,温声道:“好,我们去找她。”
楚婳眯着月牙眼,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翻身,想找个舒服的位置睡觉,可是他身上盔甲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小娘子委屈地瘪嘴,“主上,我想吃杨二娘家、的生煎包。”
霍时洲顿了顿,嗓音哑着,低声道:“好,我给你买。”
楚婳身子发软,使不上力气,想努力睁开眸子看清他,但眼角却生理性地又留下了泪水,喉咙又痛又热,很是难受,
她只好抓住他的手,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仿佛在他掌心里塞了什么东西,“我给土豆、抄了首诗,你给、她带过去。她要为二娘、过小生日,会、用得到。”
霍时洲沉默一瞬,道:“……好。”
小娘子生病了,神智已然不清晰,意识错乱。她脸蛋红彤彤,不停地流泪。
霍时洲见她这般模样,狼眸泛上了红,将娇人儿又往上托了托,笼在怀里。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亲吻她滚烫的脸蛋,啄掉她的泪珠。
楚婳娇嫩的藕臂借势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脖颈窝处喘气,沙哑软软的嗓音里发出痛泣,哭腔难耐:“主上,我没有、家了。”
霍时洲额头轻抵她的,嗓音沙哑至极,语气温柔至极,“只要我在,我们婳婳会一直有家。”
楚婳额头热乎乎,脑中昏昏沉沉,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心中的悲痛和生病的难受,只好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语气小心又害怕地问:“那主上、会离开我吗?”
霍时洲沉声郑重道:“不会。”
他凝睇地,目光专注,又重复了一遍:“永远也不会。”
楚婳得到了回应,终于安心地缩回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她的小身子因生病而冷得蜷缩成一团,软嫩又脏兮兮小手攥紧他的战袍,裹住自己,嗓音糯糯娇娇,“霍时洲、我好冷……好难受、呜呜。”
再不治疗,小娘子的病情就要加重了。
霍时洲深吸一口气,搂紧楚婳,平稳地驾着骓马离开了街角。
落日斜阳下,江南一缕风,将军抱着美人归家了。
雅正书院外,夫子书生们正在接受霍家兵的盘问,院长亲手递上手书,接受姑苏今后被霍家的管辖,重编科举制规则,肃清姑苏官场,所有机密竹卷经文全部缴纳。
忽然,“嘭”得一声,藏书楼的门被猛地推开。
夫子们和士兵们循声看过去,只见楼中脚步凌乱地走出一白衣男子。
他肤白貌美,衣袍散乱,气质清冷,可谓是人间绝色,只是此刻他的脸色苍白无比,神情有些慌乱,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谁。
白衣男子在院中走了几步,又倏然停住,他抬眸看了天色,似乎认命般闭上了眼睛,神情颓然,颤着眼睫。
月光洒落他雪色的衣袍,银光点缀着他乌墨的青丝,而他身形不稳,似在颤栗发抖,眼角一片冰冷之色。
“墨先生?”院长走上前,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楚元默睁开眸子,目光看向院长,忽然抬手握住院长的肩膀,神情没了平日里的从容,语气焦急地问道:“夫子适才可有见到一位女将军从藏书楼出来?”
院长茫然地摇头:“未曾,现下墨家军燕字营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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