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外, 大门外, 秦庄站在马车旁,看着远处守卫森严的楼宇, 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候多时的重逢已经到来,他却蓦地紧张起来,恐惧于走进这道门槛,恐惧于亲手揭开那残忍的真相。
可最终他还是提起僵硬的步子,行到门前。
伫立着的守卫伸出手来,拦下了他:“这里不能进。”
秦庄显然早已想过这样的场面,回答道:“我找曲轻侯。”
听到教主的名字,两名守卫眼里现出几分狐疑。自从上次被昆山派埋伏后,曲风眠便加派了随行人手,行踪也越发不示于人前。可这不知何处来的男人,竟能准确找上门来,这不得不让守卫们生出十二个心眼,来推断他的来历。
“没有允许,不能进。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得守这里的规矩。”守卫们将手扶到腰间刀把上,大有一生异样即刻动手的架势。
秦庄退后两步,思来想去,将先前曲风眠送给他的令牌拿了出来。
他本只是想司马当做活马医,却不想两名守卫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他点头弯腰,毕恭毕敬地接了令牌过去,又让他稍等片刻。
见守卫前往通传,秦庄终于稍稍放下点心来,静静等待那边的回音。
曲风眠这边,因他一个人喝酒无甚意思,便干脆与小倌们一起玩起了行酒令。玩得兴起时,方才还拘束着的小倌们也放肆起来,一杯一杯接连下肚。
曲风眠刚赢了一场,正准备接了右边小倌喂来的酒,房门就被唰地一下推开来。
“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吗?”曲风眠微有怒意,扭头一看,正撞见那守卫将令牌高高举起,道:“教主,有位小公子拿着这个来找您。”
曲风眠吓了一跳,刹那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连方才酝酿出的三分醉意也一扫而空了。赶忙将倚着自己的小倌往旁边一推,便要收拾那桌上的残局。
众人不知他到底发了什么疯,都愣在了原地,不知要作何反应。
曲风眠收完沾了小倌们唇红的杯子,这才留意到他们,忙赶人道:“都出去,赶紧出去,别在我面前现眼。”
他见小倌们发怔,便招呼起自己的手下来:“赏你们了,带楼上去。还有这里的杯盘收拾一下,给我清理成没人来过的样子。”
他交代完,才发现自己实在是一身脂粉气加酒臭味,忙不迭跑去衣柜前找可供换洗的干净衣裳。
等秦庄被人领进门来时,曲风眠已收拾成一副人样,乖乖立在门口等他。
屋子里桌椅齐整,八仙桌上置着一壶清酒、一套酒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怎么来了?怎么找着我的?”曲风眠上前为他解了披风,又牵着他的手领进门来。
秦庄神色寡淡,并未回他的话。
曲风眠倒显得十分热情,为他搬了凳子,又留意起他的穿着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白。素色好,显得人出尘。”
父兄既死,当素衣着体,守孝三年。秦庄当他明知故问,只觉讽刺。
“怎么垮着个脸,不乐意见到我啊?”曲风眠只觉他生气时也可爱得紧,又去捏他滑溜溜的小脸蛋。
秦庄一抬手,挡开了。
曲风眠觉出几分不对来,问:“不高兴?谁欺负你了?”
秦庄顿了顿,道:“能让他们出去么?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好。”曲风眠没做他想,将下属们都赶了出去。为了确保没人打扰,他还亲自关上了房门。
待他回转时,秦庄正执着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
“今儿个怎么这般豪放,你以前可不贪这杯中物。”曲风眠见了他便满心欢喜,一贯敏锐的警惕心也有些减弱,只当秦庄是思念自己,才不辞辛苦地跑过来寻。
“想喝,就喝了。”秦庄执起杯子,先自饮一杯,权当壮胆。
等酒水下肚,他终于寻到几分开口的机会:“你这些天,去了哪里?”
曲风眠:“教中有些事,就回去处理了。”
秦庄:“苏然没帮你?”
曲风眠:“他在帮。”
秦庄:“回南教的生意可还好?”
曲风眠:“还可以,俱有盈余。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你今天怪怪的。”
“你……”秦庄右手微微收拢,捏紧了那小小的白瓷杯子,将自己真正想问的说了出来:“你有没有去过我家的库房?”
曲风眠神色一僵,连忙端起杯子来借喝酒掩饰:“什么库房,你的藏宝阁吗?你不让的地方,我为何要去?”
秦庄听他话中的敷衍,心已凉了半边。他强忍着难受,问出了第二句:“你离开前,有没有见过我爹爹?”
曲风眠:“你爹爹?当然见过,不过都是偷偷瞧的。你也知道,我日日在你房中来回,翻墙掠瓦时,总会扫上那么一眼。”
秦庄看着杯中酒水,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去,坠入其间。
他千方百计来这里一趟,本就不是为了查清什么真相的。他只是还抱着几分幻想,期盼着曲风眠能对他说几句真话,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说出来,让他彻底死心。
可如今,铁证如山,他却还这样满口谎言,敷衍了事,让秦庄如何不难受。
“哭什么,元宝儿。”曲风眠抓着袖子来为他擦泪,道:“等下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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