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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 第62节

    小狼被他抄起来放在了枕侧。它很乖,一动不动,宁时亭睡梦间还保持了足够的谨慎,摸索着把手套戴上了,又扯了一角被子把它卷起来,然后再抱进怀里。
    就这样侧身过去,抱着小狼睡了一会儿后,宁时亭感觉顾听霜动了动——又伸出手,揪住他的领子,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又给他翻了过来,让他严格保持面对自己的姿势。
    顾听霜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才舒服。本来他没怎么睡着,好不容易睡沉了后,到底还是慢慢醒了过来。宁时亭的动静不算大,轻手轻脚的,就像这鲛人一贯的作风一样,但是胸口少了什么东西,总觉得不太自在。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一床被子,两个人总是要贴着睡,这样才能免得彼此之间留出空隙漏风,染上风寒。
    又听见宁时亭低低地笑了一声:“殿下睡觉时怎么跟听书一样。非得抱点什么东西。”
    听书走了这么久了,顾听霜对于这个小孩倒是不像之前那样烦。
    听到这样的评价,他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懒得跟着娇气的鲛人解释他对他身体的顾虑。他不喜欢自己的猎物生病。
    宁时亭又睡着了。
    顾听霜再次打量了一会儿他们的姿势,想起之前他曾经听过听书缠着宁时亭要一起睡午觉,琢磨不出来自己和听书那个小屁孩到底有哪点相似之处。
    他打量着宁时亭。好看的眉眼,看起来很柔软的肌肤,抱在怀里很舒服。
    他其实不知道他和他谁更高一点,宁时亭仿佛比他高一些,因为他比他大两岁。而他平时又坐在轮椅上,没有可以比较的地方。
    顾听霜想着想着,困意涌了上来。他看了宁时亭一会儿,抱着他的手没有动,身体却慢慢地往下挪了挪,而后将脸贴近了宁时亭的脖颈,轻轻地枕在他胸前。
    是久违的温暖。
    顾听霜正待入睡时,宁时亭感觉到他的动作,没有醒来也没有察觉到更多,只是非常自然地将手抬了起来,圈住了他的脊背,将他好好地抱住了。
    顾听霜微微睁大了眼睛,呼吸声也在那一刹那放轻了。
    心却有些不由控制地,跳动得越来越快。
    顾听霜本以为自己不会睡太长时间,然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室内已经大亮了。
    小狼已经醒了很久了,而且大约已经出去缠着人要了吃食,回来精神百倍地在香阁中兜圈儿磨爪子。看见他醒了,又跳上来大了一圈儿打滚。
    在它的舌头要舔上他的脸之前,顾听霜伸手把它拎起来,往床下一丢。
    这时候才想起来看,宁时亭已经不见了。
    “什么时候了?”
    他看自己还安安生生地躺在这里,中途也没有人来打扰他,料想宁时亭已经早期出门,去见过顾斐音了。香阁现在很安全。
    听见他的声音,守在外边的葫芦推门进来,按照平时伺候他梳洗的份例端东西到他面前来,告诉他:“刚到巳时呢,殿下昨夜睡得还好吗?”
    顾听霜淡淡地说道:“还行。宁时亭什么时候起的?”
    葫芦说:“公子天不亮就起身了,让我们别打扰您。”
    他偷偷抬起眼睛看顾听霜。
    有些话在心里想想,问出口就不必了,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主子。宁时亭没跟他说,顾听霜是为什么大半夜的会跑来他的房里,还和他一起睡,这件事的确是足够奇怪了。
    葫芦狐疑地想着,公子和世子的关系几时这样亲近了?
    “哦,他现在在我爹那里是吗?”顾听霜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的确是有些兴致恹恹的样子,还有点不耐烦,“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答应我的九珍合酥还没做出来。”
    葫芦不敢说话。他在顾听霜手下做事做久了,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是不要去接话,因为他并不是真的在问他。
    摸透了顾听霜的性格,葫芦偶尔也能揣摩着他的意愿,说一些顾听霜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他一面半跪下来为他系腰带,另一面低声说:“公子今日一大早进门,王爷就把他拘在了那儿不准任何人进去,听说述职述了很久了,单是茶都换了三次。这次仿佛是王爷遇到些不顺心的事情,正在询问公子。”
    “哦,是为了这次苏家的事吧,我爹他为难他了?”顾听霜停顿了一下,问道。
    葫芦说:“听起来倒也不是,公子这些天身体不好,王爷心疼公子,大约是不会为难的,只是因为这么多天没见,咱们洲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讲起来一时间说不完吧。”
    顾听霜拍了拍自己的袖扣,冷声笑:“只怕是有情人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指不定还要觉得我这个废人碍眼。”
    葫芦说:“这……”
    “我不管他有什么事情要做,要和谁待在一起,这几天我呆在香阁,也懒得再去其他地方。你等他有空闲了告诉他,答应我的事情就要做到,我等他做完九珍合酥了过来找我。”
    顾听霜说。
    葫芦不知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低声答道:“是,殿下。”
    房间里宁时亭的香气比昨天要淡。
    顾听霜打发了下人出去,草草吃了一些点心,把剩下的全部喂了小狼。
    小狼撑得走不动路,将圆滚滚的肚皮仰翻上天,又被他拎起来一丢:“出去跑圈,你已经成了你这一辈里最肥的一只狼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以后要如何捕猎?”
    小狼不愿意跑圈,哼哼唧唧的晃着尾巴,要跳上他的膝头撒娇卖乖。小狼的意思是吃多的部分也不是它自己想吃的,而是顾听霜这只头狼的问题,所以它不用为了他的命令去跑圈,而是可以蜷缩在宁时亭的枕头上,再睡一觉。
    “你倒是想得美。”顾听霜正要拎起它收拾一顿的时候,又见到小狼拍着爪子扭动了起来,眼神发亮。
    它想找宁时亭玩。
    它喜欢鲛人身上的气息,喜欢宁时亭偏低的温度,此时此刻,它向顾听霜传达了他的愿望:想要被宁时亭抱起来,或者趴在他肩头睡觉,恳请他能允许它去找他。
    顾听霜说:“又去找他?养大你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小狼继续甩尾巴,不停地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
    顾听霜说:“真拿你没办法,过来。”
    他伸出手,让小狼嗅了嗅他的指尖。随后小狼眼睛一亮,安静地在他面前蹲下了。
    一人一狼对视一眼。那一刹那,顾听霜的灵识掌控了小狼的躯体,狼眼燃烧起金色的火焰。
    葫芦守在门边,正在对着香阁近日药物材料出入的情况,猝不及防发现身后的门被拱开了,溜出来一只毛茸茸的银白小狼。
    由于他挡住了小狼,于是小狼不轻不重地往他腿上拍了一爪子。
    葫芦赶紧让道:“小狼大人出去玩么?在外小心,可别让王爷看见了,公子今早上还嘱咐了,说王爷最不喜欢小动物,看见了要打死了噢!”
    顾听霜听得不耐烦,回头一口咬在他鞋面上,吓得葫芦原地跳了起来。
    随后,他才施施然地翘起尾巴,啪嗒啪嗒地往外窜出去了。
    第62章
    正宅大院,就是宁时亭上次接待百里鸿洲的地方。这个地方,府里人平时都不怎么去,顾听霜更少来,他靠着小狼的嗅觉,到处乱窜,抄近路找到了这个地方。
    他先是溜到墙根边晃悠了一圈儿,想要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去,结果被守在门边的侍卫赶走了——那侍卫认出这是世子殿下平常爱养在身边的小狼,吓了一跳,赶紧说:“快走,快走,王爷在里边呢!你这个小东西,被发现了就是一个死啊!”
    顾听霜说:“那就要看看到底是谁死了。”
    侍卫听他咕噜咕噜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壮着胆子就揪着他的脖子皮,把他拎了起来。
    顾听霜:“……”
    他被侍卫远远地丢去了院子外,并被警告道:“不要过来!再过来,还会赶你走的!”
    顾听霜默默记下了这个侍卫的脸,在脑海中允许了小狼下次去咬他。
    小狼有点不情愿。它一直都是一只非常听话懂事的小狼,但是只要每次把身体借给头狼使用,它就会出现这样风评被害的情况。
    也怪它的头狼,明明有房檐可以走,有大树可以爬,为什么一定要高翘着尾巴走正门呢?那个门又不好走。
    顾听霜探知到了小狼的这些想法,警告了它一下。随后他一个纵身跳上了房檐,走在琉璃瓦上四处转了转,终于听见最里面的正中那间房传出了一些人声。
    是宁时亭的声音,带着病气,有点淡,低低地在讲着什么。
    虽然还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顾听霜在这一刹那,已经生出了无言的烦躁。
    那是温顺、恭谨,带着示弱的声调,顾听霜从来没有想过宁时亭还会用这样压低的声音说话,好像在讨好、安抚什么人一样。
    宁时亭把他当小孩哄时也是哄人的语气,但是跟现在也不一样,顾听霜怎么听怎么觉得,宁时亭这样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他是信服于谁,崇拜谁的。
    他走近了一点,往下看。
    然而小狼奋力往下探头,也看不见房中的情形,顾听霜干脆跳到了地面上,又顺着墙壁扒拉上去,在顾斐音背后的窗户边露了个头出来。
    顾斐音手边放着一杯茶,往后靠在椅背上,威严而略有不耐地打断了宁时亭的话:“所以雪妖的事情,你还是没办法了?”
    宁时亭笑着说:“臣现在的情况,殿下您也看到了。臣不怕为您赴死,只怕死后也不能完成王爷的事,反而还连累王爷风评。”
    这下子顾听霜看清楚了,宁时亭半跪在顾斐音面前,微微仰脸看着他。
    不得不说宁时亭装起病来是真像,本来就苍白瘦弱的一个人,眼睛微微眯起来,压制呼吸后变得更加苍白,病气掩饰不住。
    这个人仿佛一张纸,在风里飘摇着立起来,轻轻一掐就能碎裂。但凡看了他一眼的人,大约都会觉得他必将不久于人世。
    他这是强撑着过来述职的。
    顾斐音微微加重了语气:“你这样让我很难办,阿宁。”
    宁时亭还是微微垂眼,平静地说道:“我明白,您需要向陛下一个交代。苏越之死,说实话臣也并不知道原因,传闻中那天是灵山群狼出动,只针对仙长府。臣调查过后,认为应当是苏府在两年内聚集了灵山猎人,惹怒了白狼神一族的原因。众人都将视线聚集在晴王府,这样的传闻有失偏颇,殿下也不必听信谗言。”
    随后,又从半跪的姿态变为全跪。他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变换姿势的时候,身形也有一点微微的摇晃。
    “是臣无能。辜负王爷期待,任王爷责罚。”
    话音落地,顾斐音当离开了椅子,起身向他走来。
    顾听霜心头一凛,有用两只爪子往里面扒了扒,吊在窗台外努力往里看。
    这是要怎么罚?
    顾斐音手里攒着一串珠串,吊着一块精致的玉牌。
    他走过去,宁时亭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这场面和上辈子的最后一刻何其相似。
    他跪在他面前,俯首帖耳,眉眼顺和。
    顾斐音伸出手,用冰凉的玉佩轻轻勾起他的下巴:“罚,自然是要罚你的。办事不力,妄自生病,这才算得上是头等大罪。 ”
    宁时亭睁开眼,看见顾斐音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男人的英挺锋利的眉眼凑近了,深沉的眼中显示出他的倒影。
    “就罚你……为我做一盒九珍合酥吧。昨夜你睡下后我看了看,你是早就准备给我做这个东西了罢?也劳你费心了,既然生病,就好好养着吧。”
    窗外的顾听霜:“……”
    他扒着窗口的爪子不动了,定定地探头去看宁时亭。
    然而宁时亭只是轻轻地说:“是。”
    末了,又低声问道:“那王爷……这次回来,回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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