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头张靖却又是笑了笑：“哈哈，白大人还真是谦虚呢，京城的贵女们既然给了白姑娘那样的赞誉，白姑娘究竟有多少能耐，是有才还是无能，自然不是你我一句话就能下定论的。”
    意思就是，白浅月也好，那些此次参加考试的女考试也好，究竟有多大能耐，不是单凭一句嘴炮功力就可以下定论的了。
    你白忠便是再心中鄙夷，再不相信她们，若只要在这次春闱考试中，她们被的考卷被选中了，那便都是她们真真正正的能力。
    哪里还在意你白忠这些人心里，是不是将她们的能耐看成是女儿家的把戏了。
    白忠闻言面色一冷，看向张靖的脸色那叫一个不好到了极点。
    张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又提了一句白忠并不想旁人提起的白浅月：“所以白大人，令千金这样喜欢热闹的一个人，今日怎么没有来瞧瞧热闹呢？”
    白忠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了，这个张靖当真是要死咬着他不放了？
    白忠眼睛眯了眯，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不再对着张靖，“浅月她最近身体不好，在家中修养，难不成这也有什么不行的吧！”
    白忠语气有些激动，显然是已经被张靖给激得很不耐烦了。
    张靖却依旧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浅笑模样，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相信白忠说的话。
    什么身体不适。
    什么家中休养。
    说出来哄骗三岁孩童不成？
    经过除夕夜的事，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白浅月的性子可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她便是真的身体不适了，也会好好地利用自己的不适，闹出些花样来，叫旁人都知晓才肯罢休！
    不仅是张靖不信，旁边认真看着的顾青萝也是不信的。
    张靖笑着又说：“既然身体不适，那可真的得好好休息才是，不过下官也想知道，白大人的老家通州可是有什么风光无限好之地，可以叫白姑娘这样耐得住性子。”
    “张靖！”
    白忠终是忍不住一声怒呵！
    “我白忠的女儿，是不是要修养，在何处修养，怕是用不着一一告知于你吧！而且，你不过就是太史阁一个小小掌吏，又凭什么过问我白忠家中私事？这和今日的春闱有什么关系？”
    白忠语气强势，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白忠可比张靖的官位高多了！
    他不想说，张靖便是问再多次，说再多揣测的话，他直接无视就是了。
    但他此时此刻的反应，又何尝不是恼羞成怒了呢？
    张靖不过就问了几句，就能有这样大的反应，自然旁人便会更加觉得白忠似乎当真是隐瞒了什么。
    “皇上，皇后娘娘，老臣家中还有其他事情未处理完，这便先行告辞了。”白忠说罢，抱拳作揖，也不等厉玄琰开口，便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白忠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狠狠地在张靖身上剜了一下。
    而且，还只有张靖一人看得到。
    张靖顶着白忠充满了恨意的目光，动也不动一下，只是始终保持着脸上的淡淡笑意。
    直到白忠的身影走远了，张靖脸上的笑始终都没有消散。
    白忠开始急了。
    张靖眼眸眯了眯，这人啊开始急了，便会失去过往的理智和心思。
    正如以前的舒裕隆一样，也如同他在史书中读到过的那些权臣一样。
    白忠既然已经开始急了，那他便会不知不觉间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来。
    张靖一直都不觉得白忠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一心为大周。相反的，张靖始终觉得，白忠的一番城府，都是在为自己而谋划。
    不过半年之前，白忠都还是四大辅政大臣中最不显眼之人，可现在呢……
    张靖的眼眸又眯了眯。
    因着首辅大人顾泰清身体不适，朝中更多的实权都落在了白忠的手中。
    白忠的势力这样迅猛发展，怎么能叫他这个看惯了朝廷动荡，朝代更迭之人，心中没有一丝丝的防备？
    而且张靖心中也很确定，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担心。
    皇上的这次决定，其实也是为了想办法在白忠才刚刚获得了大量实权的初期，便将他的权利给分割开去。
    张靖想着，就朝着厉玄琰和顾青萝看了一眼，果然就在厉玄琰那双深邃的眼瞳之中，瞧到了厉玄琰眼底闪过的一丝若有似无的精光。
    ——
    白忠走远了之后，吏部尚书见此刻的氛围莫名有些微妙，便朝厉玄琰和顾青萝的方向走了一步，轻咳两声，岔开话题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今日来南麓书院也是想要瞧瞧这次春闱考试的情形吧？
    不如便让下官在前领路，一边往书院里最顶层已经布置好的监考处去，一边由下官为皇上皇后介绍一下这次参加考试中比较出色的几位学生？”
    吏部尚书说罢，便往前走了几步，伸手领路。
    厉玄琰默声不语，便跟着吏部尚书一同往南麓书院的大门口去。
    “……皇上，经过吏部统计，今年参加春闱考试的人一共有两千三百六十七人，其中有女子三百九十一人。”
    吏部尚书的语气其实是有一些惊异的。
    本来皇上同意了王诗韵的请求，很多人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女子回来报名的，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还当真有这样多的女子有参加考试的意愿。
    厉玄琰和顾青萝听到这里，也是有些许的差异的。
    没想到，王诗韵的这小小请求，当真吸引了这样多的女子。
    且不说她们是不是个个都是有才又能之人，但毕竟，她们敢站出来展现自己，已然和过去只知在后院中虚度光阴要好上许多了！
    而且，这才是刚刚开始，这次之后，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参加，到时候，不仅大周能招到更多的能人，那些向来在书院中跟着夫子读书的学子，怕是也会更加加紧课业。
    有了竞争，自然而然的，便会叫他们也跟着越来越好。
    想着，顾青萝心里是打心眼里替厉玄琰感到高兴的！
    吏部尚书也明白这个道理，朝厉玄琰微微抱了抱拳：“皇上深思熟虑，敢为人先，臣实在是——”
    “哎哟！”
    吏部尚书话还未说完，不知怎么的，就和旁边一个人给撞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呢？也不小心点？可伤到没有？”
    这个时间点，能在南麓书院大门外出现的，大多都是来参加春闱考试的学子。
    而且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快考试了，想来是这考试赶时间，而他自己也顾着和皇上皇后娘娘说话，怕是没瞧见。
    吏部尚书语气间倒没有多少怨怼，还下意思地就开口询问这人有没有事？
    吏部尚书更是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就想伸手去扶和自己撞在一起的人。
    可是他的手才刚刚伸出去，那边倒在地上的人确实连连往后退了退。
    然后，一阵婉转如莺啼的清丽声音赫然就响了起来：“多谢大人，小女子自己可以站起来。”
    吏部尚书目光定了定，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女子，这不就是穿了男子劲装，腰间束了宽阔腰带，将头发全部都束在头顶，男人打扮的女子么？
    “你……你……”
    吏部尚书看了看她，嘴巴张了又合上，到底没有问出那一句，你好好一个女子，为何要这样打扮？
    倒是旁边的张靖目光深邃地朝这女扮男装之人瞧了几眼，又将目光往厉玄琰身上一扫。
    心里莫名间就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在太史阁饱读史书，不仅关注前朝朝堂争斗，也熟知后宫女子把戏。
    好好的女子女扮男装，张靖下意识地就觉得，莫不是这位姑娘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不成？
    本来这女子参加春闱考试就已经够叫人觉得新奇的了，仔加上她这般打扮，自然是叫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的。
    可是……
    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上班女子毫不胆怯地朝众人抱拳行礼，瞧着到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样子，语气嫣然地就直白道：“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各位大人有礼了。向来这位大人对小女子的这番装束很是感兴趣吧？”
    女子模样落落大方，瞧着倒是没有一点别的心思一样。
    只是，张靖心里莫名又琢磨起来了，他们一行人都没说一句话呢，这姑娘怎么就瞧出了站着这里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呢？
    女子像是会读心术一般，脸上绽开一个灿然笑意：“小女子刚刚一路过来，就瞧见好多人，看似百姓打扮，但个个都神情紧张，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深怕忽然钻出什么人来似的。
    而普通春闱考试哪里用得着这样紧张？而且，我也瞧见了，那些人都是瞧一会儿四周便回眸瞧一会儿如今这两位。这京城之中，除了尊贵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小女子实在是想不出还有那一对夫妻，能够受到这样的重视。”
    女子说罢，一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还朝着顾青萝眨了眨，叫顾青萝心里莫名一跳。
    这女子怎么……怎么……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很聪明，不过瞬间就能分析出这么多的东西来，而且，她还这样大方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真诚，像是一颗通透的珠子一般，纯净得一眼便能看得透了一样。
    可是……
    张靖也是不动声色地抿着唇，眼底的那抹怀疑并没有散去。
    或许是他多心了，又或者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还是觉得有点什么不对的。
    但吏部尚书是个老实人，听她这样说了，心里立马就觉得此人不仅思维敏捷，而且言语有序，看着样子气度也不错，说不定有些本事和能耐，忍不住就多问几句：“那你这打扮是怎么回事？你是哪里人？来参加此处春闱考试可是有把握的？”
    女子玲玲笑出声，认真地看了一眼吏部尚书：“让大人见笑了，小女子不是京城人，是西边聊城之人。在家中也学过一些诗书，听闻这次春闱考试允许女子参加，才偷偷从家中跑了出来，不然啊，就家中古板父兄，肯定是不会应允的。”
    女子声音坦然，说话间还有一丝小俏皮，说出来的话到也能自圆其说。
    正是因为家中父兄古板不通，她才会偷跑出来，所以女扮男装才好行事。
    这样一来，倒不是什么想要刻意引起旁人注意的心思了。
    女子稍稍歪了歪脑袋，又继续说：“至于小女子是否有把握之事，小女子在没有见到结果之前，从不说自己是否有把握。还得倒时候瞧瞧，众位考官瞧不瞧得上小女子的所言所写了。”
    说罢，她也不在多加停留，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便直直朝着南麓书院的大门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迟疑，更没有一刻回头想要多瞧几眼。
    可张靖抿着的嘴唇却还是没有丝毫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