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闭着眼,她绝对不敢靠近。
柔情的眼在这一刻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意志,在这张硬朗俊挺的脸上来来回回流连,带着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眷恋。
其实已经见了好几次面,他或嘲讽或阴沉的脸也在她眼前晃过很多次,照理说她不该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还要趁人睡着时大着胆子偷看。
但就是固执地想。
想在这张熟睡的脸上找寻往昔的痕迹。
那时他们很相爱,爱到眼里容不得别人,他也是爱笑的青年,即便窗外是阴天,只要看着他,阴暗的心便晴朗。
那时,他们都是彼此生命里的太阳,互相融融地照耀着对方,当别的男人吝啬于给另一半承诺时,他早早就规划好两人的未来,甚至下雨天两人躲在家过小日子时,他连孩子的名字也半开玩笑地提前想好了。
“无论男孩女孩,都叫晴天吧,就算是这样的鬼天气,她也可以做我们的小太阳。”
往昔的回忆令她心绪难平,但大概也是来自于的脚底的凉意,又默默提醒着她眼前的现实。
他们的爱情早就随着她的出走而死,如今的他,身边有美丽佳人,即便频频出现在她面前,也只是因为没出够气,心里意难平。
追忆到这里就够了,该结束了。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来过,指不定会怎么样奚落她,口口声声“不要再私下见面”,却又偷偷摸摸出现,口是心非的坏女人。
她又静悄悄地站起来,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来都来了,走什么。”
身后低沉的男声令她脚步停滞,转身,猝然撞上他压根没什么困意的眼。
“坐回去,这么看你我头晕。”他命令的口气。
陆兮又尴尬地坐回去,脸上有点烧,佯装着镇定:“什么时候醒的?”
顾淮远见她明明坐他对面,却垂着眸子不看他,生出不满:“你坐下的时候。”
陆兮难堪地点点头,局促地拢了拢外套:“身体怎么了?”
“肠胃炎。”
顾淮远惜字如金地给出回答,只是锋利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她,想看她什么时候才会瞧够地面上那些脏兮兮的花纹,把目光调转到他脸上。
就像刚才他假装睡着时那样。
即便闭着眼睛,他也能凭着直觉,感受到那道视线在他脸上打转。
这个女人,不光嘴,连眼睛也不诚实。
“急性的?”陆兮轻问。
他贫瘠地“嗯”了声,显然不想多提烦心事。
陆兮也察觉到他厌烦的情绪,满腹的关心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见他形单影只,忍不住又多嘴:“你助手呢?”
“叫他回去了。”顾淮远颓废不耐烦地瞟了眼鼓囊的盐水袋,“过来给我拨快点,这要挂到什么时候。”
这使唤人的口气似曾相识,五年前两个人过鸡毛蒜皮的小日子,他也会有发脾气的时候,偶尔会这么使唤她。
陆兮虽然很想提醒他,他其实长了两只手,但人家今天是病人,心情又明显不好,她也就只好委屈自己一回,就当做好事。
她走到他边上,弯腰熟练地给他调节盐水滴落的速度,她妈常年生病,干这些,她一向驾轻就熟。
做这些时,他一直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他那双黑潭一般的眼睛,除了她这张脸,就无处安放。
陆兮逐渐被他盯得脸热,打心底后悔刚才的心软,明明走掉了,又回来找他。
她决定走了,又张望了一圈。
“找谁呢?”顾淮远幽幽地问她。
“丁小姐呢?给她打个电话吧。”她还是憋不住好心建议。
就算他现在事业再大,也有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看他现在总是端着架子,她都替他感到累。
顾淮远的嘴角又是讥讽地微勾:“怎么?这么想见我的现任?”
都病成这幅德行了,这人还不忘挑衅,陆兮有点生气了,甩下脸:“好心喂了狗,你自己待着吧。”
她恼得抬脚就要走,结果还没迈出一步,左手就被牢牢拽住,她挣了挣,没挣脱成功。
“你松手!”她犹如触了电般气急败坏。
“去哪儿?”他跟个无赖似的明知故问,浓眉不悦地一挑,“又要把我扔下?”
“能去哪儿?我妈在病房里住着呢。”
“你妈边上不是还有个保姆阿姨?”他尤其理直气壮,“你看我有保姆吗?”
陆兮被他这一刻的无耻折服,简直哭笑不得:“你还缺那个请保姆的钱?”
“能用免费的,我干嘛要花钱,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应得理所当然,甚至最后有些愤懑地睨她一眼,“都应酬出肠胃炎了。”
他这一眼内容颇丰富,陆兮甚至从里面读出了一点可怜凄惨的味道,真是要笑掉大牙了,平时呼风唤雨到哪都有随从的男人,竟然大半夜在她面前装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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