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湖畔,一顶青阳伞,一张木桌,一个卖常州虾饼鱼圆的摊位。
桌子凳子都很矮,陆雨昭伏案吃完一个虾饼,这才直起身慢条斯理擦手。
“哎哟喂,你瞧我,吃食写得太令人神往了,竟忘了正事。谁知道写《食评集》和《食游寻味记》诸等大火美食杂谈的大饕笔者,竟是位相貌堂堂的年轻郎君呐!先生真是才貌双全——”
“别拍马屁。”这个人真的好喜欢说客套废话。
“你瞧,你的杂谈卖遍大江南北,都城的文家书行各地开分店,做大做强有你莫大的功劳啊——”谭老板瞅着陆雨昭翻了个白眼,连忙转移话锋。
“哎哟我这嘴,哈哈哈哈,又偏题了……我作为杭州的文家书行分行老板,有幸见先生一面,趁此问一问,郎君在杭州待了这么久了?两年、三年罢?有没有重心转移的想法?比如发行的重点阵地挪到杭州来,都城的主行也不缺先生这活字招牌了。”谭老板笑容可掬,脸上的褶子快笑出了花。
“……”
又是这?旁敲侧击,又是讲这个。陆雨昭明里暗里,回绝无数回了。
这是脸皮比城墙厚的,难怪能做生意。
“不必。”陆雨昭连委婉的说辞也懒得用了,起身,打包虾饼,准备打道回府。
“哎哎哎,先生放着,我来结账。”谭老板不气不恼,屁颠屁颠笑着过来买单。
“摊老板,结账!”岁微脆生生喊道,眼疾手快递了银钱,“郎君,走罢,您不是和春楼有约吗?”
“啊对对对对对!”陆雨昭附和,哎呀可真是小机灵鬼。
揣着虾饼,一溜烟跑了。
夜幕降临时,顾昀从府衙回来,手里捎了两包虾饼。
还没回屋子,见里灯都暗了,于是问守在外边的岁微,“娘子呢?”
“娘子睡啦。”
岁微眼尖,瞧见顾昀手里纸包包的虾饼,忙道:“娘子今天出门了,去湖边儿的虾饼铺子买了好些虾饼吃,今天当是吃够了哩。”
顾昀微微颔首,“好罢。”
虾饼递给身后的阿宽,让拿去厨房保温,“就莫扔了,兴许她明早还想吃。”
阿宽接过嘀咕,“娘子是怎么了,天天吃虾饼也吃不腻,旁的都没什么兴致。”
最近陆雨昭变得很能吃,但也很挑食。逮着一样喜欢的吃,只吃这个,不吃就馋,吃不到整个人状态就不好。就比如近来吃不腻的虾饼。
任杭州知州这两年,顾昀也没见陆雨昭对吃食如此难搞过。
不打扰陆雨昭睡觉,他折身去书房,还有些公文要处理。
“哦对了。”顾昀摸着下巴问,“雨昭最近是不是睡得颇早了些?”
“嗯,是呢。”岁微点头,“阿郎还未回来,娘子就说困,早早洗澡睡了。”
往日里娘子精神充沛,不说等着阿郎回来,即便顾昀回来,吃饭沐浴更衣上床,阿郎叫上三回,她都睡得磨磨蹭蹭。
顾昀陷入了沉思,良久,他低声道:“明日你叫个郎中来府里瞧瞧罢。”
岁微大惊。
“莫慌,应当……不是病了。”顾昀顿了顿,面上竟含了几分笑意,克制且忐忑。
虾饼鱼圆,汆汤入菜,是苏杭地区尝见的菜式。
鲜虾用盐水浸半小时后冲洗干净,沥干水分,然后剁成肉泥,拌入胡椒、水淀粉、蛋白不停搅动,直至虾肉起胶,最后加入少许猪膘、麻油,团成小饼放锅子里煎。
煎好的虾饼色泽金黄,表皮轻薄酥脆,内里的虾肉鲜甜滑嫩。趁热吃,这油炸物清爽而不油腻。
陆雨昭不知为何,近来嗜虾饼如命,一天不吃上一个浑身难受。
一早,眼睛还没睁开,她就蒙在被子就问有没有虾饼吃。
“有呢,阿郎昨夜里特意买了,见你睡了就没拿来给娘子,让我们放厨房里了。”岁微回道。
“好耶!”陆雨昭嘀咕,被窝里握拳。其实她也就随口那么一问。
“快热好,我起来吃!”陆雨昭叫岁微送洗漱盆梳过来。
梳妆台前,岁微替陆雨昭梳头的时候,想起昨夜里阿郎的嘱咐。
她不由道:“哦对了娘子,阿郎教我今个儿请郎中来给娘子诊诊脉。”
“诶?为什么?”陆雨昭不明所以,“一没病二没灾的。”
“大概是……”岁微仰头想了想,“娘子近来嗜吃嗜睡吧。”
哈?陆雨昭心里咯噔一声。
晌午,郎中来诊了脉。
他笑着说:“恭喜娘子,贺喜娘子,娘子有喜了。腹中胎儿稳健,二月有余。”
嗯,看来果然是啊……
陆雨昭整个人木木的,一切在情理之中,内心还是不可置信。
这一路走来,从湖州、成都府……到杭州近十年,她和顾昀一直没要孩子。
直到前半年,陆雨昭收到嫂嫂的来信。信中写道,小妹春吟怀了二胎。顾春吟在五年前成婚,婚后定居汴京,家中最小的妹妹也成婚生子,二胎都有了,而他们还是膝下无子。
远离都城后,顾昀让陆雨昭随心所欲,她从没考虑过这些。
毕竟过着相对不安定的生活,毕竟她现在也不过二十六七岁。放在现代社会来说,她还年轻,可能还单身。
她是顾昀一同看这信的,看罢问顾昀,“想要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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