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夸的打扮,轻佻的言语,一看就是当年离世时还要把斗笠上插束野花的京乐春水。
沉静的少年闻言冷笑,“好久不见,小春水……上一次见你还是在荒废的双极之上,看你从濒死的老人突然变成活泼的少年,还真是让我,有些不习惯……”
“呵呵,你先别笑我,自己也还是个黄毛小子……怎样,这一次你有好好孝敬父母吗?五十步笑百步,哪里来的自信……”
“哦呀,这话说得我有几分后悔了,当初真应该把你这堆老骨头从悬崖上扔下去……”
两位少年开始唇枪舌战,气氛愈加浓烈,可是沉默的浮竹非但没有制止他们,反而嚎啕大哭起来。
蓝染都不免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
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神明在世界重启之时,悄悄动了手脚,赐予了浮竹一具健康的体魄。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病恹恹的队长了,他可以像灵巧的兔子那样在漫山遍野飞窜,可以和常人一样,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条命只属于自己,也不以灵王为系,也不用为日后的大战担心,更不会惹得好友为他伤心万年。
白雪皑皑,少年的热泪滚滚而落。
从卧病在床,到潇洒行走于人世,得失之间、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浮竹哭得梨花带雨,另外两个男孩都不好意思再吵下去了,他们开始轮流安慰这位情绪脆弱的少年。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可以开始的,特别简单。
可以因为一杯茶,一场比赛,一次应酬,甚至是一场决斗……
当然,也有极少数和蓝染这样的——
就因为一根棒棒糖。
那么,在白发少年情不自禁掉下的眼泪里,装载的,仅仅只有对神明的感激之情么?
他流泪的根本原因,并没有人去细究,又或是,心照不宣。
三人在大雪中并肩而行,偶尔帮扶,偶尔打闹,是走在一条路上的同伴,是浮沉在凡间的少年郎。
密密绵绵的脚印向身后延伸,又渐渐被落雪填满。
凛风呼啸着,抹去了最后一丝凹陷的痕迹。
让他们越过死亡,再次相聚在繁华世间的,那个人的名字。
谁也没有提。
并不是不能提起的名字,而是只要提起,浮竹就会哭。
没有办法,毕竟他是知晓她的心事和遗言的人。
如果那个人是我,会不会让我也和浮竹一样,想起你的时候,就会流泪呢?
还是不了吧……仅仅是从他那里,听说故事的我,想起你时,就已经难受得,快不能呼吸了……
站在雨中的男人,无言地哀叹一声。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淋了一场雨。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宅邸附近,远远地,能看见粉色的花枝从墙里伸出来。
那是独属于春天的颜色。
雨水和落花,无论何时,都会让人感到悲伤呢。
他细细想来,继续迈步往院子里走。
流年四季,循环往复,这个世界的确改变了许多。
入院一旁的池塘里,有冒出尖角的嫩青荷叶,还有几片舒展开来的,玉盘似的漂浮在水面上。
雨雾弥漫,涟漪绕池。
廊下有一把收起的雨伞,蓝染驻足,站在走廊里看着地板上一连串水渍。
转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男子抬头,看见一个身影在拐角匆匆露出,又急忙闪避回去。
呵……
他悠悠垂眸,笑道:“阿银,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从我卸任演讲那天开始,你就一直住在三番队宿舍,没有回家了吧?”
被抓现行的银发青年,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犹犹豫豫地绕过转角,往蓝染面前走。
他身着死霸装,臂上绑着印有水仙花的袖章,窘迫地陪着笑脸,道:
“啊,那个啊!凤桥队长整天只顾着弹琴唱歌,把队务都扔给我了……这段时间,有点脱不开身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是的。”市丸银眯着眼睛,继续解释,“今天晚上要去吃酒,我回来……准备一点份子钱……”
掸了掸沾在袖头上的雨水,蓝染不去看他,“如果有难题,一定要告诉我……这种身外之物,我这里倒是挺多……”
呃!
青年一声呛咳,吃痛似的捂住心口。
蓝染又道:“看你这模样,八成又是和乱菊偷偷去现世约会了吧?毕竟乱菊喜欢,喜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那个啊……哦,shopping,shopping!购物!”
“对,shopping……”男子微笑,用别扭的口音念叨着生僻的词,“这是个花钱的项目。”
市丸银也不禁哀叹,“确实花钱……乱菊在出勤之外天天换衣服,还要搭配不同的鞋子、首饰、提包……怎么感觉,您让浦原队长私下里给我们造了义骸,倒是给我找了个苦差事啊……”
听着对方无奈的言辞,棕发男子竟意外陷入沉思之中。
屋檐上的雨水啪嗒啪嗒。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忽然正色道,“那些身外之物,我应该一分不少地存起来,万一将来无月也和乱菊一样喜欢shopping,我要是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那岂不是令人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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