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戒了,才悻悻地收回手,“你那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头,可是枪法不好,打偏了,这么多年来,那颗子弹就一直在他脑袋里,他躺了这么多年,现在醒过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找钟婼新报仇。下一个,可能就是你,警方会派人保护你,你……不要乱来。”
那些话说出来总归是带了些无奈,她听着,最后走出门的时候说,“下一个也有可能是你,你离敌人最近,该是你小心才是。”
“你待在他身边十年,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对了,”她转过身,“我现在能见见钟婼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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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楼大门的时候,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和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可出来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早就翻了一片天。
她想起自己当年偷渡去缅甸的目的,是为了报仇。而如今老杜头重归的目的,依然是为了报仇。
想想可笑,这样的一个循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阿爸是一个特别懦弱的男人。
她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南度,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是老牧把她拉扯大。她能平平安安地活过十几个年头,如果没有老牧,她或许在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小时候的老牧还没有染上毒,家里没有经济来源,老牧以前坐过牢,没哪儿敢要他,他就只能去赌博,每天堵了赢回来的钱就拿去给她买吃的,后来存了钱,就开了一家小茶楼,小茶楼常常交给她打理,可每次赚来的钱,都会被他拿去赌博,他们父女就算是日子过得清贫,可那个时候,除了钱的问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噩梦是从他认识了那一群人开始的。老牧偷渡去了缅甸染上了毒,开销日渐增大,他就整天整天地泡在赌场,输了又赢赢了又输,可他从来没给别人说过自己有个闺女,家也不回,整日整夜地躲警察,防调查,她那个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偷渡去缅甸找他。
直到那一天晚上,老牧突然冲进了家门。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晚上,那是改变她这辈子的轨迹,也是今生心里永远无法释怀的蚀骨仇恨。
他冲进来就扔给她一套衣服,让她赶紧换了,然后将一个头套把她的长头发卷起遮住。她换完之后才知道那是一套男装。而就在她出来的时候,那群人冲了进来。
他们对着老牧就是一枪。那一枪打中了老牧的腿,老牧跪在地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枪,捂住嘴吓软了双腿。
她不敢吭声,怕别人认出她是个女孩子。
那些人怀着恶劣的心思一枪一枪地对着老牧打,老牧护着她,直到最后没气了,那些人仍旧还举着枪,冲着老牧的脑袋射去。
他们一脚踢开了老牧,把枪口对准了她。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的时候,童哩出现了。
那个一直陪伴着她长大的男孩子,拿了一根铁棍子,照着其中一个人就敲了下去,那个人倒在血泊中,童哩懵了,还想再对着他们下手,可那些人已经反应过来,冲着童哩开了枪。
那一枪打到了童哩的心脏,结束了他这还年轻的一生,也夭折了他尚还在发芽的军人的梦想。他临死前还想着往外爬,那外面的楼下,有他已经年迈需要照顾的奶奶。
那一把火燃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对着她开了枪。
那是她记忆里的一片血色。她感觉到了火苗就快要舔上她的衣服,老牧的血染湿了她的衣服,自己的血夹杂在其中,她已经分不清。
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她明明可以生还,却没有一个人救她。
那是她最后的念头。
十五岁那一年,是她这辈子大起大落的一年。
她结束了自以为平凡的一生,也开始了自己更加危机四伏的未来。而南度,出现在故事的最末尾,也出现在故事的最开头。
警车将她送到了监狱,那高高的围墙似乎比肩了天空。
看见钟婼新从那扇门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变过。就算是穿着囚服的她,也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她很自然地打着招呼,“嗨。”
钟婼新面色漠然,“肖牧,你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瑞杰是老杜头杀的,你知道吗?”
“我替你照顾儿子,替老杜头背锅,你却废了心思要杀我,最后被老杜头送进了监狱,”她靠在椅子上,咧嘴一笑,“真是可笑。”
钟婼新的脸色微变,不等她回答,牧落又说,“老杜头才是赢家,没被我弄死,还反咬了你一口。”
“我就是要让你后悔,你自以为一声的宿敌是我,可没想到恨错了人。”
她冷眼看着钟婼新逐渐失控的模样,隔着玻璃,钟婼新发了疯一样地整个人贴上玻璃,红着眼眶,她却只听见她的狂啸。
她走的时候,南度给她打了电话。
她顿了顿,接起来,笑道,“亲爱的首长,您最近的电话很频繁。”
语气很轻快,“哪儿呢?”
她语气里是理所当然,“我在上海啊,还能去哪儿?”
“你……”南度欲言又止,“不回北京了吗?”
“不回了,”她故作轻松,“岳厘没找我,我就在上海呆着哪都不去。怎么?想我回北京?”
南度说,“是很想你,”顿了顿,她听见他若无其事地说,“国庆过后,咱俩就申请结婚吧。”
监狱外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阳光很刺人眼睛。她站在外面,不远处就是等着她的警察,她缓缓地蹲下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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