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噎了句，张潇晗也不在意，甚至连句威胁的话也不说，只是继续看着外边的火焰，小小的辟火珠内安静下来。
    “你就真不放在心上？”好一会，夜留香问。
    “怎么能不放呢，”张潇晗轻笑一声，“我不也在试图拉拢你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
    张潇晗这态度实在是夜留香预料不到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相处到现在，夜留香心中对张潇晗的佩服之意越发强烈，哪怕先前被张潇晗折辱，也没有让这种敬佩之意消失半分，回想与张潇晗相处的细节，张潇晗的形象在他心中越发高大起来，这样的修士是值得真心结交的。
    他不由也怀疑起来，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记载的真的是完全真实的吗？魂修修炼而成，真的要颠覆五界吗？可上古大战确实发生了，由此才会将五界隔开，但，上古大战真正的原因，真正的罪魁祸首能算在魂修的身上吗？
    魔界帝子修炼魂力，已然是魂修了，可是他做了何等罪孽了？反而是为了将峒箫杀之毁灭，人界的千杳先挑起了争端，陷害魔界又毁了魔界。
    如果没有与张潇晗的相处，夜留香不会这么想的，他会同所有的修士一样将罪过推到峒箫身上，千杳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五界，峒箫，他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不，他做了，冥界的消失，魂魄的无法转世投生，不就是魂修最大的罪恶吗？
    只是……
    他的心里忽然矛盾起来，他怎么能为魂修说话？怎么能为张潇晗辩解？冷汗忽然从额头渗出，不知不觉中，他怎么能对张潇晗的好感如此强烈？
    他自然不知道，随着他与张潇晗的接触，这份好感只能越来越强烈，这来源于魂修修习的功法，也是张潇晗一直都没有对他们有任何强迫之意的原因之一。
    攻心为上。
    魂修的实力越高，越能在无形中扩展周围人对自己的好感，进入到这个空间裂缝前张潇晗得到的那些魂力，全在破解地下六芒星阵法的时候尽数吸收，这些魂力已经提升了张潇晗魂修的实力，这种被张潇晗称作“亲和力”的影响，越来越强大了。
    夜留香对张潇晗态度的微妙变化，全在张潇晗的掌握中，但张潇晗也知道，要以魂修的影响力让夜留香背叛他自己，背叛黑狱城，那根本也是不可能，这样就已经不错了，换做是张潇晗自己，现在只怕要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了。
    “你魂修，到底有什么样厉害的法术？”夜留香突兀道，话说完也觉得唐突了。
    张潇晗转头瞧着夜留香，似笑非笑道：“夜少主失态了。”
    夜留香定睛瞧着张潇晗道：“我也与人签过契约，也有过契约奴仆，可我的契约奴仆对我只有惧怕，我对张道友的感觉却是另外一种陌生的，这，也是魂修的力量吗？”
    张潇晗凝视着夜留香，收起揶揄的笑容：“与契约无关，魂修本身就会让人心生好感，我想，这大概就是上古修士惧怕魂修最真实的原因之一吧，什么以生魂修炼，杀人无数，对神祇来说都算不得罪恶，唯有这不知不觉就心仪的感觉，完全无法掌控才是最可怕的。”
    望着夜留香震惊的双眼，张潇晗微微摇头：“这你亲身体验了，现在想来，你也做不到恨我入骨，你明白了吧。”
    “为什么要告诉我？”夜留香语气低沉。
    “因为只有你问过我。”张潇晗毫不在意道，“我也不认为你知道这一点会对我有何伤害。”
    说着又笑起来：“就算有伤害，也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了。”
    夜留香为之动容，可想要说的话却再一次封在口中。
    张潇晗知道夜留香要说什么，他不知一次试探过张潇晗的底线，张潇晗也曾说过她的底线与他人不同，视线透过夜留香望着外边的火焰，张潇晗嘴角的笑意加深。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的，底线也会随着阅历的加深而改变，但我始终不变的一点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张潇晗收回视线，含笑望着夜留香：“这对他人并不公平，但这就是我的底线。”
    夜留香数万年的成长过程中，遇到过很多不畏死的修士，他也亲手杀死不止一个修士，站在少城主的高位之后，他很少亲自动手了，但越发以人命为草芥，甚至心早已冷漠如磐石，可这一次，他为这句话而心动了，为一句并非豪言壮语心动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得多么轻巧啊，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但凡有一丝可以活下来的机会，谁不会尽力争取？
    他对张潇晗说出的外边的布局，何尝不是隐晦地告诉她她还有生的希望，只不过这生大约是生不如死了，但不也是生吗？
    其实也并非一定生不如死的，只要配合驯服，张潇晗和他全都明白，黑狱城布下如此天罗地网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八年，能有数万年甚至更多，怎么会让辛辛苦苦的一切化为泡影呢，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抗拒或者死掉的魂修，只要张潇晗答应，她未来的日子甚至会很好过。
    可是她简简单单地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夜留香猛地转过身去，他不想看张潇晗，不想看那双纯净的眼睛，不想看到这双纯净的眼睛是因为他失去神采，可他知道他也没有做错，如果一切重新开始，他仍然会这么做的。
    “你的本体，没有将残酷给你，所以你现在心有不忍。”张潇晗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在下仙域，仁慈是致命的弱点，所以，你的毁灭是必然的，夜少主，确切地说，我应该称呼你为夜道友，正因为如此，我才敢将这些说于你听。”
    夜留香没有回头，张潇晗的话句句好像刻在他的心里，他就是他，他也是他，他怎么能不知道张潇晗说的句句属实呢。
    “可惜了，你我就只有短短的十几天的时间相处，不然，我倒是很有把握让你背叛你的本体的。”张潇晗微微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