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导体年会的谣言，如同插上翅膀的信鸽，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近十家存储器企业。
    nec总部，一楼大厅。
    许多穿着西装革履的职员，提着公文包，步履匆匆，还不时跟旁边的同事窃窃私语。
    “小泉，听说了吗？”
    “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啊？咱们nec存储部，要被重组合并了？”
    “不会吧？是不是谣言啊！”
    “呵呵，这可是我从董事会听到的消息，咱们社长都在会上提议出售部分落后生产线了，售价5亿美金。”
    “不会吧？我三个月前，才在郊区买了一套千平的复式房，如果重组失业，那我不破产了？”
    一时间，整个nec事业部人心惶惶。
    小林光一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冷漠的俯视楼下，任凭谣言发酵。
    办公室……
    餐厅……
    公司的每一个角落，都三五人聚集着议论，许多人脸色都充满了担忧之色。
    但，诡异的是，会长那却很安静。
    没人出来辟谣。
    这令许多员工无心上班，也令一些老资格的常务心中不爽。
    二楼公司餐厅。
    “木村常务，您听说半导体事业部要重组的事吗？”
    一个戴着眼镜瘦瘦的中年男子，问对面的老者。
    老者叫木村雅治，是nec德高望重的常务，曾是现任会长的强劲对手。
    老头冷哼一声，“我说上周小林谈到出售华虹厂支支吾吾，田中圭却急忙打断，感情是担心走漏风声。”
    “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田中圭现在一手遮天，还是静观其变吧，等到他撑不住也瞒不住了，咱们再发难，看他怎么跟股东们交代……”
    “嗦嘎！”
    ……
    银座酒店。
    10楼西餐厅。
    “江董，谣言已经散播出去了，咱们在这待了十天了，您计划什么时候行动啊？”
    余文华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对面的江浩，面色有点担忧。
    “不急。”
    江浩一边淡定的切着牛排，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再等三四天，就可以行动了。”
    三四天？
    余文华微微皱眉，有点想不明白江浩自信的原因。
    江浩往嘴里塞一块牛肉，轻笑道：“你还记得，我通知米兰把基金投入东瀛汇市和股市吧？再等几天，应该就会有连锁反应了。”
    只有江浩清楚，再过三四天，东南亚的金融危机，随着多米诺骨牌效应，就会传播到东瀛。
    届时，日元对美金汇率大幅贬值。
    在这次金融危机中，第一批倒下的就是东瀛的银行业。
    许多中小银行纷纷破产。
    银行一破产，那些跟银行有千丝万缕的制造企业，就缺乏融资渠道，尤其是像nec这种动辄贷款10亿美金的烧钱行业，立马变得举步维艰。
    那时候，nec的股东，还会无视自己挂出的5亿美金肥肉吗？
    ……
    果然，历史的脚步没让江浩失望。
    三天后，日元汇率崩盘了。
    雪崩式下跌。
    从118日元兑1美元，暴跌到132日元兑1美元。
    “老板，卧龙凤雏遇到您，也要甘拜下风。”
    余文华坐在客厅内，看着电视新闻，摇头感慨。
    江浩微微一笑。
    132还不是极限，前世的记忆中，日元在98年持续下跌到150日元兑1美元。
    这次下跌，直接点燃了东瀛金融市场隐藏的危机，导致一系列银行和证券公司破产。
    至此，东南亚金融风暴，升级为亚洲金融风暴。
    而下一步，则是寒国。
    不过，江浩并不急。
    肉要一口一口吃。
    先敲定东瀛这块硬骨头。
    ……
    连续一周汇率和股市双杀，让整个京都都笼罩在阴云下。
    nec也不例外。
    10月5号，周一。
    早上9点。
    那些提着公文包匆匆走来的上班族，个个表情凝重，面色阴沉，仿佛跟死了爹妈似的。
    又到了月度汇报的时候。
    当小林光一踏入会场时，明显感受到，气氛比往日更压抑。
    那些常务专务，一个个双手抱胸，眉头紧锁，仿佛被人欠了10几个亿。
    “开始汇报吧！”
    随着田中圭有气无力的声音，各事业部开始陆续汇报营业情况。
    “移动事业部，上个月销售额下滑8％……”
    “电器事业部，上个月销售额下滑11％……”
    “半导体事业部，上个月销售额下滑7％……”
    随着众人报出一个个坏消息，包括田中圭在内的股东们，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帮老头子，也经历过80年代的金融危机，但总感觉，97年这一劫，杀伤力比往年任何一次都可怕。
    金融危机一爆发。
    银行首当其冲，或破产，或收紧贷款。
    没有贷款来源，公司的现金流就十分紧张。
    那些小企业熬不住后破产，许多员工就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消费就会紧锁。
    nec这种科技产品，自然被平民抛弃。
    会议室内，不时传来唉声叹气。
    小林光一心中冷笑。
    他早就抛弃幻想，对公司彻底失望，只希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让自己体体面面的退休。
    小林光一汇报完后，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跟诸位汇报，我周末又接到了唐国那位江君的电话……”
    众人精神一震。
    小林光一不急不慢的说道：“对方要求我，下周内必须给他一个答复，否则的话，他就放弃对华虹厂的收购项目，转向其他家购买。”
    众人一片哗然。
    “放弃华虹厂，找其他家？”
    “我猜，应该是日立或者三菱吧？他们的半导体事业部，听说也会被合并吧？”
    “反正迟早要卖的，不如趁早卖一个好价钱吧。”
    许多股东坐不住了。
    担心被人截胡。
    5亿美金现金啊！
    这对目前焦头烂额捉襟见肘的nec来说，不啻是雪中送炭。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我反对！”
    上次反对的中村健太，再次举起手，“我承认，目前nec陷入低潮，缺乏资金，但存储器市场前景光明，12亿唐国市场更是一块大蛋糕，我们不能轻易放弃这个市……”
    “住嘴！”
    话没说完，对面那位德高望重的常务，木村雅治就怒拍桌子，满头银发根根倒竖，指着中村健太破口大骂：
    “你一个移动事业部的社长，有什么资格对半导体事业部指手画脚！就算是你退休的老子，也没资格说这话！”
    “眼下什么局面你还不清楚吗？”
    “金融危机，金融危机！”
    “你知道金融危机，什么最重要吗？”
    老头重重捶着桌子，咆哮道：
    “现金，绿油油的美钞才最重要！”
    “只有手握充沛的现金，我们才能在危机中活下来。”
    “你个蠢货，差点让我们失去了5亿美金，我以常务的身份警告你，再敢说一句废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会议室内静悄悄的。
    只有老头疯狂的咆哮在会议室内回荡。
    小林光一甚至能看到，老头的唾沫星子，都飞到了对面中村健太的桌面上，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泛着白光。
    看着中村健太被老头训的狗血淋头，一声都不敢吭，小林光一心中无比的舒畅。
    爽！
    “小林桑。”
    老头骂完中村健太后，转头看向小林光一。
    如果说，老头刚才的表情是寒冬腊月满脸冰霜，那此刻就是阳春三月如沐春风，和蔼可亲。
    “目前局势很紧张，公司财务也很紧张，华虹项目就交给你了，不要让大家失望。”
    老头说着，面向会长田中圭，阴恻恻的道：“也不要让会长失望，您说是吧？”
    逼宫！
    携大势，赤裸裸的逼宫。
    其他股东也目光不善的看着田中圭。
    “呼……”
    田中圭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点头，“小林桑，你就全权代表公司，去跟江君谈判华虹厂出售的事宜吧。”
    “嗨，哇咔立马西大！”
    小林光一郑重鞠躬。
    声音无比洪亮。
    但谁也没注意到，他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