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自己也难堪。
    不进去？又咽不下这口气。
    他犹豫了片刻，将蛋糕盒放在了门口，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转身离开了。
    他在楼下等了等，等到听见了开门声，确定蛋糕已经被拿进去了，他才推开楼道门离去。
    曲林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深秋风凉，他将双手紧紧攥住揣在口袋里取暖。
    不知不觉地，他来到了一处人工湖旁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处人工湖离他们学校不远，因此黄昏时曲林和他女朋友总是来这里散步约会。
    曲林印象中的、约会时的风总是温温柔柔的，吹起女友长长的发，哪里有过这种寒冷刺骨的回忆。
    原来他们连一年四季都没能挺过去。
    他又想起上班时受的那些苦和累。
    他原以为为了女友什么都值得。
    最后也抵不过一句“他有什么好”。
    曲林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翻过栏杆，却被一个格外细暖的声音叫住了。
    “喂。”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刚出头，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你也想自杀吗？”
    也？
    曲林停住了动作，转身正对她，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觉得自杀的人其实是最勇敢的。”女孩说，“他们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呢？”
    曲林看着女孩星辰般璀璨的眼睛，没能说话。
    他想跳下去吗？
    是想的。
    但是被人稍微一打断，他又有些不敢了。
    跳下去意味着他勇敢？
    多可笑的理论。
    他明明是世界上最懦弱的人了。
    “如果你真的想死，就吃过再决定跳不跳吧。”女孩走近了两步，递给他一颗糖，“我希望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是有温暖的。”
    曲林没接。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和女友之所以结缘，也是因为糖。
    当年女友减肥跑步后低血糖，是他刚好路过，递给了她一块糖。
    “你不要吗？”女孩歪了歪头，“不喜欢软糖？我这儿还有硬糖，有奶味的也有果味的，你要……”
    “我不喜欢吃糖。”曲林蓦地说。
    女孩瞧了瞧他，莞尔一笑：“那我请你吃饭吧？吃饱了会有幸福感，你可能就不想死了。”
    多管闲事。
    曲林沉默着，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女孩并没多想似的，自顾自地说：“你从我面前跳下去，我会有心理阴影的，这样也没关系吗？”
    好像……
    是有关系的。
    自己这么差劲，他已经不想再伤害别人了。
    曲林妥协了，他侧眼往远处看了看：“吃面？”
    “吃面！”女孩欢天喜地道，“太好了，热乎乎的面最适合冷天吃了！”
    他们就这样相遇了，吃了一顿没有交流的饭，曲林为她推开店门的时候女孩一眯眼睛：“哇，下雪了！”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喜悦：“初雪天许愿统统可以实现哦！”
    说罢，她拉着曲林的袖子往店门口旁边让了让：“我希望，我身边这位可以活过今天。”
    “今天？”他以为会是几年之类的。
    “就今天。”女孩轻轻一笑，“过了今天，你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后来曲林去医院看了病，和女友和平分手，努力地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直到两年后，又是在那个人工湖边，他再次遇见了那个女孩。
    彼时的女孩笑容没那么耀眼了，但曲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仍旧是染成深棕色的及肩短发，还是喜欢说话时歪着头看人。
    曲林见她一个人坐着，便上前去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女孩绽开标志性的笑颜，“看来我的愿望实现了。”
    曲林笑着坐到她身边：“虽然现在说可能晚了些，但是真的谢谢你。”
    “我救了一个人是不是？”女孩的目光放远了，“真好。”
    “你吃过了没有？”曲林没来由有些紧张，“我请你吃面吧，还去那家店。”
    女孩欣然答应了。
    吃饭时他们谁也没说话，仿佛就是偶然拼桌的陌生人，互不相识一般。
    曲林结过账往回走，一看女孩正在擦眼角。
    “你哭了？”他诧异道。
    “没有。”女孩嘻嘻一笑，“就是有点困了。”
    他们像朋友一样说笑着往外走，曲林像上次一样为她推开门，女孩又是熟悉地做了一个眯眼睛的动作。
    “下雪了。”女孩平静地说。
    “是啊。”曲林站在她身边，“又是今年的初雪。”
    “那我要许愿了。”女孩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说，“希望大家的生活都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