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帝听罢,点头称是,如此甚为有理。就老三和老四方才所述,救灾、发赈、缓征、劝输、兴工筑、集流亡,皆是荒政必需之策。
卿如许也补充道,臣以为,还应加上两条,便是关乎灾民口粮之事。一曰减粜,灾后粮食紧缺,为保灾民供给,便该由官府出粜仓谷,抑制灾区米价。一曰通商,如果官府能采取减免措施鼓励商人运送米粮到灾区,同样也能对当地粮食供给起到切实的效用。
如此甚为妥善。宁帝看着承奕,目光和煦。
卿如许心里亦松了口气,即是鼓励士绅,行嘉奖之策,便于拂晓并无威胁了。且缓解了如今拂晓救济赣州的压力,也能为赣州的灾民起到帮扶之用。
宁帝道,奕儿,你也是有心了,便按今日所言施行吧。
是。承奕道。
出了华乾殿,卿如许便见得偏殿门口站着的人影,她径直走了过去。
二殿下,这是在等臣?
二皇子承瑛看着她,狭长的眼打量着她光洁的脖颈和清丽的面容,道,本王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同老三这么要好了?当初你不是还说,你对本王忠心耿耿的么?
卿如许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二殿下本就信不过我,我也不好耽误殿下。再说殿下如今不是同四皇子兄友弟恭的,殿下想来也知道四殿下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若天天要扎进他眼皮子里,指不定哪天就要横尸街头了。
承瑛对此似有困惑,他朝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得罪老四了?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若他要盯上谁......他的眼眸流露出几分阴沉的意味。
卿如许唇上带着浅笑,可面容却十分清冷,道,二殿下说笑了,他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可我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承瑛又仔细瞧着她姣好的面容,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鬓发,低语道,今日你没从中阻挠,本王便姑且领你的好了......
他的手刚要触及她柔软的面颊,却见一只大手横在他之前。
二哥同少师这是在聊什么?承奕将卿如许一拽,人便挡在了她身前,正对着承瑛。
承瑛看向承奕,眉头间隐现几分不悦,三弟看人看得可真紧啊。
卿如许在承奕身后淡淡道,二殿下说错了。国之大事不可儿戏,若是只以一己私欲随意左右国事,那就实在是昏头了。
承瑛挑了挑眉,转身欲走,上次我帮过少师一回,少师可莫要忘了。改日本王宴请,少师莫要推辞了。
卿如许望着承瑛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军饷之事,本就是国事,何谈领情?
她颦起眉,道,边疆军饷之事,也许个中另有隐情,殿下不妨查查。
承奕道,好。
她回过头,问道,陛下方才留下殿下,是在说.......
.......剿匪之事。承奕答。
卿如许心头一跳,定定地看着他。
倒不是只针对此次赣州之事。拂晓这个名字近几月多次出现在各地的奏报中,这让父皇很不悦。
卿如许问,殿下接下这差事了?
承奕嗯了一声,淡淡看向远处,道,拂晓势力太盛,无论于何时,对皇权都是一种威胁。若是不能收编己用,便只能除之。
卿如许仰望着年轻的皇子,缓缓地垂下眼睫。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世事多诡尽荒唐
卿如许同承奕并排走在长廊中,她雪白的脖颈如玉无瑕,于行动间流动出一种脆弱而冰冷的美。
自从发现自己并非真正的公主后,卿如许的心头说不上是悲还是喜。
世事多诡。
那些为了这个两国公主身份而筹谋半生、千般算计的人,若是知道他们认定的公主,其实是李代桃僵,不知......
会不会活活气死。
只可惜,为了这番错付的虚幻而付出生命代价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
俩人站在回廊的拐角处,一同望着洒金的夕阳。
佛家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段日子以来,卿如许所面对的世界不断崩坏。每次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之后,那一层华丽的包装便会碎去一层,露出背后颓坏肮脏的真实。
可当她每一次以为那就是真实后,一切却又继续革新她的认知。崩坏之后还有更坏,真实之后还有真相。
再脆弱的心,也被磨出了一层茧子,令脆弱不再脆弱,生出一种在痛苦中浸淫日久的迟钝。
承奕看了眼她的脖颈,胎记.....是有办法祛除的吗?
卿如许摇了摇头,除是可以除,但不可能不留下疤痕。
承奕点点头,道,那就一定能找到她。
卿如许看向承奕。
找到她之后呢?
当她不是真正的公主,就意味着一切都能改变么?
她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天末残红,映在湖面上,似水底也有霞光万顷。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母妃竟然同釉芜还有来往。承奕负手而立,又冷哼一声,带着几分忿懑,父皇......冷情冷义,竟欺我母妃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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