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手上也只剩下那日在寂邈山上抓来的两个胡人俘虏做筹码,以及问尤若寒要来的一些细碎的线索。
窗户突然嘎啦一响,被一阵寒风灌了开来,将一盏灯笼打落了下来,骨碌碌地滚了开来。屋外的天灰蒙蒙的,急风怒号,阴云密布,却怎么也不肯下下雨来。
女子的乌发随风轻扬,她皱了皱眉,侧过头,望向窗外,眸光亦被屋外的天色浸染。
如今,就看老天给不给条活路了。
卿如许上马车的时候,李伯追了出来,双手递给她一封信函和一本厚厚的账簿,说是有人刚刚送过来的,言明要亲手递到她手中。她接下来,看信上盖了大红朱漆,却并无落款。
李伯可看清送信的人,是多大年纪,有何特征么?
老人冥思苦想了片刻,道,好像......好像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再就是......哦,对了!他耳朵上好像还挂着一只金耳环!我方才还纳闷,怎么男子也有戴这些饰物的......
卿如许目光一凝,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慢慢握紧。
知道了,谢李伯。她瞟了眼一旁站着的宦官,默默将信函藏入了袖中,转身钻进了车厢。
马车扬鞭离开之时,卿如许从小小的车窗中向卿府的方向回眸。
卿府高高的檐墙上露出一个挺拔的身影,默默地目送着马车朝着紫宁宫的方向缓缓驶去。
龙元殿外,群臣已在大殿旁候着了。
宦官将卿如许引到丹墀上,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卿大人请在这里等候,便躬身退下了。
她一来,诸臣便纷纷侧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复杂。
卿如许不想听他们的闲言碎语,也便敛了敛眉,转过身去,朝丹墀下望去。
一人正往龙元殿过来,面容清淡如山水墨画般,不言不语,目不斜视。一身雪色的官服,却被他穿出飘逸出尘之感。
林幕羽竟也来了。
隔着一大片庭院,林幕羽一眼注意到了立于丹墀上的女子。
那一袭绯色,本是最为热闹明艳的,可却也压不住她此时苍白的面色。明明身子还孱弱,在寒风中有些摇摇欲坠,却硬要提着腰杆,将背脊绷得笔直。
卿如许抿紧了唇。一见着他,心头便一阵气结,费了好一通劲儿才压了下来。
待得林幕羽走到丹墀下,龙元殿中便响起内侍的高呼,陛下到
龙元殿的殿门由两列宫人缓缓打开来,群臣整理衣袍后便鱼贯而入。
卿如许瞥了眼林幕羽,也转身抬脚跟着人流迈入了殿中。
大殿高朗,落声似有回响。群臣静然,依照品阶于殿中两侧而立。宁帝由李执引入台阶上金光夺目的龙椅上,待宁帝坐定,李执长呼一声,拜
群臣遂伏地跪拜。
宁帝命众人平身后,淡淡地看向大理寺卿朱衲,问及永宁寺之事。
朱衲出列,朝宁帝觑拜后,便递上了一封奏折。他一揖,朗声道,禀陛下。十月二十三日永宁寺圣驾遇袭之事,禁军死伤人数七百三十二人,内侍官三十五人,宫婢二十七人。大理寺现已查明刺客身份,刺客乃东宫十率中的左右卫率、左右清道率这四率,因左右司御率去年已归给四皇子承瑛,因而并未在谋反之列。除东宫参与,还有在京外二百里的雄虎营、属南衙十六卫中的右威军,即武国公麾下;南衙十六卫中的左威军,即齐国侯麾下,皆参与在列。现下,雄虎营大将军谢自谦、武国公魏朦、齐国侯常德仪,左右威军领军池莽、张城府,及太子所居的尚安寺一干人等,皆被关押于大理寺中。以上人等,目前已对夜袭永宁寺之事供认不讳,承认太子即是策划夜袭圣驾、并存有谋逆之心的主谋。
大殿极静,众臣皆凝神细听,不少人还在暗中交互着眼神。
关于夜袭行动的细节,皆已书于臣呈给陛下的奏疏中。太子当夜出逃尚安寺后,在安乐坊二十七街被旅贲军拦下。目前案件的个中细节与证物,都在核查中。但因如今太子已然身故,部分细节已然无法二次确认。还请陛下决议。
太子此举,不仅策动了城外最近的大营,也勾结了长安的驻军,里应外合,足见当日行动之凶险。
宁帝大略地看过奏疏后,脸色已然阴沉了许多。他的耳边又回荡着那一日永宁寺外如雷的喊杀声,眼前又浮现了那满地缺胳膊短腿的尸体,胸口一阵翻腾。透过窗棂外的天光,能看到宁帝的胸口一阵细微的起伏,他用低沉的声音道,逆子!
群臣中,有人出列安慰道,陛下息怒。幸而当日陛下提前洞悉了太子的行动,及早部署军力,可见陛下英明,福泽深厚。
宁帝紧紧地闭上了眼,过会儿,才又放下奏疏,朝台阶下的朱衲问道,当日率领旅贲军,前去阻拦太子的人是谁?
朱衲道,禀陛下,是左相之子,林幕羽。
林幕羽闻言,举步出列,一敛长衽,朝龙椅上的人稽首道,回禀陛下,是臣。集贤殿任修撰,林幕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当廷驳斥引哗然
宁帝握紧了龙椅的扶手,上面雕刻的龙纹粗粝地硌着手心,他的两条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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