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走几步，不放心地又回头：“你要是找不到，或者，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来问我。”
    说完，就缓步走进了洗手间。
    留下宁兮在原地还有些懵——程琛的事情，他一个任课老师知道得这么清楚？
    宁兮快步走回教室，靠窗的位子，程琛已经坐在那儿了，背靠着椅子，一条腿不安分地伸出桌外。
    他手里转着笔，黑发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一层淡金色，注意到她的视线，掀眼皮看过来。
    手中的笔顿住。
    “兮兮，怎么样！班主任说什么？”楚潇潇帮她拉开椅子，最先问。
    有楚潇潇在，程琛和林霖即使不想知道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宁兮坐回位子上：“没说什么，就是按规矩找了我一下。”
    “那就好。”楚潇潇答应着，想李广才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宁兮一看就是听话懂事的乖学生样子。
    “对了，”宁兮回头，看着程琛，和他眼睛对上，莫名想起昨晚他说的话，她耳尖有些发红，“班主任说，最近也可能找你。”
    从她一进来，程琛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
    扫过她的耳尖，唇角微微弯了些。
    “所以，想和我串个词？”
    他手指轻转，指尖的黑色笔弹起，空中打了个旋，又落回他手里。
    “不是，”宁兮习惯性地手缩在袖子里，摆了摆，和他解释，“班主任没问我别的，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只见袖口不见手，像哆啦a梦，还有点笨拙。
    “别的，什么别的？”
    程琛放下笔，从椅背上起来，欺身过来，空荡荡的桌面两人视线交流一点阻碍都没有：“你偷偷看的那些小视频？”
    嗳？怎么扯到那些视频上了？
    明明想提醒他的，是关于可能被误会早恋的问题。
    但这话宁兮也说不出口，只得抿了抿唇。
    她还想再问问关于云庭说起的那些事情，但或许，她去翻翻演讲比赛的资料，自己找答案会比较好？
    等不到她回答，程琛把腿收回桌子下，有意无意地，膝盖擦过她的膝盖。
    “说小视频的事儿，”他盯着她的眼睛，视线右移，落在她的耳尖上，“耳朵怎么红了？”
    宁兮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没感觉到热度，但知道自己有紧张就红耳朵的毛病，说话都少了点底气。
    “哪有？”
    声音轻轻软软的，倒有点像撒娇。
    程琛伸手，碰到她的耳垂，食指轻轻拨动了下，挑逗似的。
    “会撒娇了？”他眸子很亮，唇角微微勾着，刻意压低声音，只说给她一个人听，“怎么叫得这么好听？”
    第62章  原来是想约我啊？   希望我和念念岁岁常……
    华灯阑珊, 夜色岑寂，春雨淅淅沥沥，小区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
    斜斜的细雨在玻璃窗上滑下一道道弧线, 雨水拍打窗子声音叮咚清脆。
    宁兮躺在床上，揉揉干涩的眼睛，把手里的单词书放到床头准备睡觉。
    朦朦胧胧的, 想起程琛轻触她耳垂时说的话。
    “怎么叫得这么好听？”
    脑海里浮现他那张冷白不羁的脸，眸子风情氤氲, 唇角勾起, 笑得蔫坏。
    藏着坏的冷欲感……
    被子蒙过头, 宁兮忙拍了拍自己的脸, 打断乱七八糟的想象。
    被子里黑暗安静, 莫名地，她想起云庭老师和她说起的关于程琛的话。
    她翻出被子，抓来手机，抱着好奇心百度【北川第十四届演讲】……
    关键词刚打出来, 就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词条【北川第十四届演讲大赛一等奖程琛】。
    啊？程琛吗？
    是她认识的那个程琛吗？
    她的视线定格在词条上, 茫然了许久, 才手指颤抖着点进去。
    里面有一段视频和大段大段的介绍。
    看时间, 比赛是四年前, 他们初一的时候。
    宁兮回忆了下, 当时初一确实有一场三年一次的中学生演讲比赛很火, 不少同学争先恐后报名, 但她当时性子敏感、不敢在人前说话, 也就没怎么关注。
    她点进视频去看，视频里是一段四分钟的冠军程琛个人剪辑。
    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她坐直了身子, 瞌睡虫都跑没了。
    视频里的少年比现在矮一些，一身白衬衣西装裤，站得挺拔自信。
    白炽闪光灯打下来，他冷白色的皮肤稚气了些，但眼里的傲气和自信比现在更盛。
    演讲时字字激昂有力，像是自带光芒一般，所有的视线都能被他吸引。
    是一场关于自信力的演讲，他的衬衣下摆挂着‘21’号码牌。
    末尾，他说：“我们都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即使脚下是泥沼，周围是黑暗，却总能等来日出的那一刻。”
    他也喜欢向日葵吗？
    怎么从来没说过？
    宁兮把这段视频再看了一次，他提到三次‘向日葵’，一定是也喜欢的。
    也许，她自己都快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向日葵的，没想到程琛也是。
    大概是爸妈离婚前那段时间吧？
    当时她小学寒假放假，家里无人黎晴把她带来医院，黎晴在住院部工作，她在楼下和几个同龄小孩子一起玩。
    有残了半条腿每天出来晒太阳的男孩，有烧伤半张脸整天哭哭啼啼的女孩。
    还有一个男孩很特别，他没生病，是家人每周要来精神科复查，他是跟着来的。
    男孩很拽，每次来都坐在长椅上数石子，一副傲然不可亲近的样子。
    那天，长椅爆满，宁兮抱着大白鹅坐到他的长椅上，才想和他商量，就见他回过头，有点不大高兴。
    “这条椅子，我先占了的。”
    言外之意你要起来。
    但当时宁兮听不出话外音，眨了两下眼睛：“我知道呀，但椅子这么长，我就只坐一点点。”
    说着，垂着的两条小腿晃了晃。
    “……”男孩有点无言，但也知道是公共资源，就没再说话。
    没想到旁边的女孩蹭一下，蹭一下地挪到了他身边，他扭头时，女孩都快贴上他了。
    “你怎么过来了？”他挑眉问。
    宁兮没回答他，反问：“你是不是不大开心？都不和我们一起玩。”
    声音乖软又稚气。
    男孩被她气笑了：“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们一起……”
    突然，他后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旁边的女孩小手覆在了他的唇上，奶呼呼地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宁兮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瓜子：“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种下去能长出向日葵。”
    男孩诧异地看着她，她把手放下来，男孩问：“向日葵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妈妈说是一直向着阳光的花，或许还可以许愿。”
    “真的吗？”男孩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那我们快点种下去。”
    两人在树下挖了个坑，男孩明显有了希望，心情都变好了。
    他像模像样地跪在树坑旁，问：“你要许什么愿？”
    宁兮：“我没想好，你先许吧。”
    那年她家庭和睦，没什么特别的愿望。
    “行，”男孩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希望妈妈的病能快点好起来，下周不要再来这个鬼地方了。”
    “希望爸爸能时常回家陪我们。”
    男孩声音稚嫩干净，说完了，扭过头问：“我许两个是不是有点多？”
    宁兮抓着耳朵想想，说：“那我把我的分给你好啦。”
    男孩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念念，你可以这么叫我。”
    男孩双手合十盯着树坑：“那第二个愿望换掉，换成，希望我和念念岁岁常见。”
    只是那年寒假，宁兮爸妈因为离婚闹得不可开交，她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越来越沉默敏感。
    在当时没有手机，甚至不知道男孩名字的时候，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
    那个即使颓废却昂着头，一身傲骨的男孩。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宁兮滑开熄灭的手机屏幕，把程琛的演讲下载下来，保存到一个独立的收藏夹。
    给程琛发了条微信：
    【程琛，你喜欢向日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