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妄不说话。
“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文景韵问他。
张妄别开脸不看她,心里还在为大人们无心的碎嘴而恼怒,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好像天地之间没有别的事,只有母亲的病,好不了的病,像一座大山,又像一片永远散不开的乌云。
75、
夜里吹风的结果是,文景韵感冒了。在旧年将走、新年将来的当口,文景韵窝在向荷家里养病。
辣可难得有个假期,向荷体谅地放她出门见朋友,自己留在家照顾文景韵。为了方便,向荷还把工作带回了家做,时而开线上会议,时而打电话。
往常文景韵每回感冒,习惯是让自身抗体先和病毒作战,实在战不过去再吃药。而且不管吃没吃药,总要睡足十几个小时才能大好。这回她睡不着,在床上握着手机翻来覆去。
很多人给她发消息,她都没回。
向荷特意把整个三居室里采光最好的房间留给她住,可惜窗外阴天,一丝阳光都没有。即使屋里有地暖,文景韵一直紧紧抱着被子,怎么也赶不走冷意。
四年未见的张妄和四年前没有太大变化,那天晚上匆忙一瞥,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脸。向荷说他表现很好,田乐那样为难他,他也对答如流,丝毫不显慌乱。向荷当时问她,有没有可能他没认出自己,文景韵很确信不可能,可现在,她不那么确信了。
或许他真的翻篇开始了新生活,她对他而言,已经是前尘往事,所以他可以那么平静,像没事人一样。
向荷敲房间门,问文景韵要不要吃点东西。
文景韵说不吃,确实没什么胃口。
向荷知道她会是这个答案,紧接着说:“来吃点吧,我叫跑腿去你竹马餐厅买的。”
“什么?”
文景韵出门到客厅,见餐桌上放着两个打包袋,袋子上印着那天晚上吃过的餐厅logo。文景韵难以置信地看向向荷,一个眼神过去,向荷瞬间会意了她的千言万语。
“这不算你犯规,是我犯规。”向荷径自在餐桌坐下,朝文景韵招手,“前面特意打电话问过张厨的拿手菜,照服务员推荐点的。”
文景韵仍站在房门口,不懂向荷的用意。
“我被敬而敏劈腿了,一个弟弟。表面上我装没事人一样,但我其实很受伤,除此之外,我还很想他。他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各方面都很优异的恋人,有他这个年纪男孩子身上少见的成熟、独立,他很尊重女性,也能聊一些深度话题。”向荷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拆开包装袋,“关键是,他活儿还很好。”
向荷话说到这,文景韵忽然懂了她的用意,运动神经顷刻间恢复,她抬脚前行,往餐桌的方向。
“你看,我平时跟你讲男人,讲得那叫一个鞭辟入里,中国男人的基本盘被我盘得头头是道,到我自己呢?真遇上男人,也不过如此,咱俩难姐难妹,谁也不能瞧不起谁。”
“你后来找他了吗?”
“找过,说的都是公事。”
“他呢?没有解释?”文景韵在桌前落座,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都是卖相精致且小份的餐食。她没用筷子,直接在其中一个餐盒里拿起一小块鹅肝裹的什么肉,毫不讲究地送进嘴里。
向荷“啧”了一声,往她手里塞了双筷子。“他一向很懂事,我不主动找他说什么,他就也没找我。”
文景韵慢慢咀嚼口中食物,想象不出张妄做菜的场景。她这么久没听过他的消息,没想到他会去餐厅学做菜。她以前一直以为他会从事前沿行业、科技业之类,他在她的记忆里就是追逐新锐的人。
“怎么样,味道?”向荷问。
“冷了。”文景韵说。
文景韵说的明明是食物,却像某种制冷剂,使两人所在空间里的氛围一下冷凝下来,各自走神想到不同的事情。
76、
年关将至,餐厅分外忙碌。
虽然张妄只做预约单,这几天也都是忙到凌晨两点多才休班。赵良吾约他到附近喝酒,张妄身心俱疲,本想拒绝,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松了一下,开口却应承了下来。
赵良吾是聂桢的朋友,同在这条食街开咖啡店。张妄正式接受聂桢的offer,和她一起回上海后,她带张妄认识了许多餐饮界人士。张妄在外讨人喜欢,不过他自己交朋友很挑,三年多来,也就和赵良吾走得挺近。
赵良吾喜欢聂桢,表白过两次,被拒绝之后仍没死心。
“我知道聂桢中意的是你。”有一天,赵良吾对张妄说。
“她没提过。”张妄说。
“她没提是她,我不瞎。”
赵良吾把话题说开,张妄当时以为自己和他的关系会冷下来。没想到两人反而更近,好像一道关隘戳破,交流无阻滞,更顺畅了。
今天之所以接受赵良吾的邀请,追根究底是因为张妄最近有些烦恼并未得到解决。赵良吾是唯一知情人。
“……打算什么时候跟你老板说呢?”
“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时候跟她说,还是没想好怎么说?”
“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
“这个是不是可以等你先和聂桢说完再想?”
“你就一天也不能等?”
“夜长梦多。”
“我跟聂老板认识三年,一千零一夜都有了,也没见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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