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我记得了。”时茵哑着声音说。
江砚池身体微僵, “记得什么?”
“记得妈妈,继父, 时柔,丁浩海, 他们所有人。”
“我呢?”江砚池问。
时茵摇头。
江砚池打开灯,看着她,目光幽暗。
乍见灯光,时茵眼睛轻轻眨着, 躲开他的注视。
没有听到回答, 江砚池皱了皱眉,审视她。
时茵泪眼婆娑, 小声抽泣着。
江砚池语气轻轻,“时茵, 向我保证,你会乖乖的。”
沉默一会。
时茵闭上眼睛, 声音沙哑,“我累了。”
须臾,江砚池站起身,“把衣服换了再睡。”
转身离开。
时茵呆坐片刻,下床重新找了一套睡衣换上,慢慢躺下。
她考上北临一个很好的大学, 念的是体育专业。
丁浩海和他同校,比她大一岁,是继父的得意弟子。继父很看好他,一心培养他走职业路线,他表现也很不错,顺利进入省队。
丁浩海父母本来看上的是时柔,时母刚开始也觉得丁浩海不错,长相好,性格好,将来要是成为有名的职业球员那也配得上时柔,可惜他后来因为腿伤不能再继续高强度的职业训练,时母就有些嫌弃。
丁浩海父母却不断献殷勤,再加上时扬喜欢丁浩海,想让他来帮自己打理球馆,于是时母主动提起,说将来球馆会交给时茵打理,时茵和丁浩海年龄相当兴趣相投很般配。
丁家父母考虑之后也欣然同意,尤其丁母觉得时柔从小娇惯,不好伺候,不如时茵话少能吃苦。
那些年,时茵已经找不到自己,犹如一个提线木偶,而操控木偶线的人就是妈妈,她在她面前无比顺从。
于是,时茵在妈妈的“命令”下和丁浩海成了男女朋友。
她和丁浩海六七岁时就认识,一起在球馆训练,之后又一起共事做教练。
丁浩海对她一直有好感,所以刚开始挺热情,会主动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
时茵却是麻木的,只当这是妈妈交给她的任务,十分配合。
直到丁浩海对她有身体接触时,她内心才开始排斥,但也并没有拒绝,直到后来丁浩海要求有其它更亲密的举动时,她才表现出强烈的反抗。
她这样,丁浩海刚开始是有点不高兴,但结合她平常寡言少语穿衣保守,只觉得她是放不开,也渐渐默认把亲密留到结婚以后。尤其想到将来球馆会归自己所有,他便也不再强求。
所以,他们除了前两次的牵手之外,再没有别的身体接触。
等到外婆去世以后,时茵的世界变得更加灰暗,更加沉默,除了面对学员,她其余时间基本不说话。
那段时间,唯一让时茵有点开心的就是考到教练资格证,正式成为时扬球馆的教练。
孩子们信任她,喜欢她,她只有在面对孩子们时才会找到自己存在的一点意义。
时茵深深叹口气,拥着如云朵般柔软的被子,有些混乱地想着。
她现在到底是失忆后的时茵,还是从前那个封闭自己的时茵?
而且,她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近两年的事情她还是不记得。
而江砚池,她的记忆里没有他。
她不得不猜测,她和他之间必定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她无法承受,所以潜意识里选择遗忘。
所以,之前江砚池要求她保证时,她没有正面回应。
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
她感激他,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完全依附于他。
亲人尚且能遗弃,她又怎么能全然相信一个凭空出现不在她记忆里的人。
对了,她想起一个人。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还有一个人,偶尔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在医院时,护士曾说有一男一女去医院看过她。
男的大概率是于靖 ,女的应该就是赵蕊阳。
她以前的手机找不到了,新手机上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或者明天问问于靖,他可能会知道。
……
这么想着,天快要亮时她终于疲惫地睡着。
早晨,快十一点,时茵才醒。
方姨没叫她,外边也静悄悄的。
她洗漱好下楼,饥肠辘辘地就闻见楼下飘来鲜香麻辣的气味。
她满足地吸了一口,心情开始好起来。
方姨站在楼梯口,看她状态还好,不由笑着说:“先吃饭吧,有位赵小姐打电话过来,我留了号码。”
时茵一愣,是赵蕊阳?
没想到昨夜正想着,今天她就来电话了。
她点头,撒娇,“我好饿,提前吃午饭行吗?”
方姨笑着“嗯”了一声,“马上就好,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还有你最爱的水煮鱼。”
“太好了!”时茵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对着赵阿姨一顿夸。
一顿饱食过后,她突然领悟,自己再也不是从前的时茵。
那就彻彻底底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吧,留好退路,及时行乐。
她豁然开朗,踱着小步从餐厅出来,手里还抓了几颗葡萄边走边吃。
突然,她顿住脚,后退一步头往左歪。
江砚池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而且西装笔挺,一副要去办公室的模样,只是脚上穿的是双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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