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什么是生来就低人一等的滋味,也忘不了以前被丢在孤儿院,没有人照顾与疼爱的日子。
纪零的这番话,恰好戳中了她的软肋,打中了她的七寸,将她死死压制在地,不得翻身。
叶殊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男人波澜不惊的双瞳,一字一句说:我并不觉得谁生来就是低人一等的,更讨厌用这种言论去讽刺一个人的男人。
纪零一时间怔在原地,熄灭了声音。
我先走了,今天麻烦纪先生自己坐车回家。副驾驶座,我需要放材料,没有你的位置。
纪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瓣,委曲求全地说:那我坐后座。
后座也需要放材料。
我可以蹲后备箱。
抱歉,后备箱也满了。
纪零想不通她突然变脸的缘故,只能依循本能,拽住她的手腕,怎么都不松手。他像是一只意识到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幼犬,死死扒着车门,绝不离开熟悉的地方半步。
叶殊尝试着甩了两下他的手,无奈这个男人在这方面执拗地要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怎么都不肯松手。她只能冷淡地说:你松手,我会整理出一个位置给你坐,所以,别抓着我。
纪零点头,顺从地松开了她。片刻后,他又补充:你身上的味道变了,有种抗拒的意味。你是讨厌我了?
叶殊客套地微笑:我和纪先生本就是合作关系,没什么讨厌和喜欢的,照顾好纪先生,当你的助手,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会尽心尽力完成它。
你讨厌我了。他落寞地说。
可叶殊对他这副模样并不感兴趣,转身就去车库开车了。
也没什么讨厌不讨厌的说法。
他戳中了她最隐秘的疤痕,所以要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正文 8.第八集
第八集
回家路上,叶殊没跟纪零说任何一句话。途中有好几次,纪零想挑起与案件无关的话题,都被叶殊打太极似的推了回去。
再怎么不谙世事,也能察觉出叶殊字里行间的疏远与冷淡。
纪零只能曲线救国,尽量不碍着她的眼。
他僵硬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白皙的手乖巧搭在膝盖表面,一动也不动,生怕引起叶殊的注意,令她反感。
这样的小心翼翼本就足够怪异,足够引人注目了,叶殊又怎么可能没察觉。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纪零男人全神贯注平视前方,如黑塔般尖锐细长的眼睫微微下垂的,并不敢眺望远处,看样子,在日常生活中,他的性格也颇为内向,与那个惯爱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男人形象格格不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殊觉得烦闷,好似做错了事情的人是自己。他这样积极配合道歉的模样反倒让她无从下手,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任人搓圆襟扁,连宣泄都没了理由。
她闭上眼,仔细一回想:从社会残酷的角度上来讲,纪零说的话倒也没错。本就是她把他话中意思代入了自己,心理上不平衡,所以才有了私人的情绪。
算了,就这样吧。
叶殊并不打算和解,却也不想闹僵。她之前的戾气已经消弭不见了,下车的时候,还颇为好心地帮纪零打开车门。
纪零受宠若惊,原本黯淡无光的褐瞳在瞬息之间亮起,直勾勾盯住叶殊,说:你还讨厌我吗?
叶殊懒得回他,客气道:纪先生,下车吧。
不讨厌,还是讨厌?
先下车。
不讨厌,还是讨厌?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不讨厌纪先生,够了吗?
纪零不置可否,片刻,又说:我听不出你是不是在说谎,所以,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这样能让我确认你话中的意思。
你问。
你今晚洗澡的时候,我可以在浴室门口等你吗?
绝对不行!
你讨厌我。
这和讨厌没什么关系,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可能让你待在浴室门口等我。
纪零愣了一会儿,似理解出了另外一层暧昧的潜在含义。
他从喉头深处发出一声极浅极低的笑,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欣喜若狂的情绪,说:也就是说,你不让我在浴室门口等你这个结论,包含了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你讨厌我,一个是你喜欢我,对吗?你也有可能是因为喜欢我,才不让我待在浴室门口?
叶殊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第一次有欲哭无泪的情绪。
她深深吸了一口寒气,直入肺腔,呼出,吸入,反复了三次,才忍住拧断他腕骨的冲动。
于是,叶殊僵硬地拧出一个微笑,说:纪先生的想象力很丰富,所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现在,可以下车了吗?
还不行。
你说什么?
纪零抿唇,刚才太紧张,膝盖被手压麻了,我得在车上缓一缓才能站起来。不介意的话,你再等我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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