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觉,晚安。”他说完最后一句。
那句晚安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能亲切上升到暧昧的话。我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但他使我的负面情绪降了一些。在我生命中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无论虚情还是假意,对我付出过关切的仅有屈指可数的几,他是其中之一。我是矛盾的,大多数时间讨厌他,小部分时间又觉得自己误会了他。
高考三天在超高温中结束,那一年考题难度有大反转。一向偏难的数学相当简单,而语文和英语则难到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的历史和政治发挥稳定,剩下的全看命。
收拾完学校的东西回到家,姐姐看我表情还不错,问我有没有把握。我说:“反正有学上,你别担心。”
姐姐高兴坏了,从地里摘了香瓜给我吃。
这一年我们的院子里的花色较少,只种了一些不用施肥、仅仅播种就能生长的果蔬。郭婶拿来她种剩下的几颗茄子秧苗随意地种在我们的地沟边上,黄瓜和长豆没有。丝瓜架被几根麻绳替代,最近一段时日有往院墙攀爬的趋势,黄色小花密密麻麻缀在繁茂的枝叶上。我感慨这小小一片土地颇有生机,青菜、毛豆、韭菜,胡葱,尤其是那一大片空心菜,绿油油的怎么掐都掐不完,无私不间断地丰富着我们的餐桌。
“要不我去找个暑假工先做起来吧。”我跟姐姐说,那时我已经感应到高额的学费正在等待我了。
“这……唉。”她叹了一口气,歪过头去,必定是在想,如果她好好的,我这个暑假将吃穿不愁受尽公主般的待遇,而不是为了几千块钱的学费而冒着酷暑奔波。
我嫌弃她总是唉声叹气:“花钱上学总比没学上好。不就赚个钱的事么?我去市区找两个月的临时工,怎么也能赚到小几千块钱。”
“那我也去村长家里要点活儿干干,我看那些个老太婆每天在家勾编小孩的袜子,我年轻,手脚比他们快。”
我没有拦着她,这是她稍微能缓解内心歉疚的方式。而且我们两个接下来的生存,非常需要钱。
自恢复饮食之后,姐姐的身体回弹了不少,脸上看着有肉了,也有了光彩,而我是相反的。我的头发越剪越短,脸上晒得越来越黑,走在外面像个刚上初中的小男孩。因而我第一次找工作碰了许多壁,像咖啡厅、速食餐厅这些店,他们都只需要形象好气质佳的女店员。我又去一些不用上台面的店铺面试,他们说我没满18周岁不敢收我——我又因为年龄挫败而归。
后来,村里邻居说他常去的网吧好像在招人,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走了一趟,并且谎称自己18岁刚刚高中毕业,想要勤工俭学,那里老板是个不太爱管事的,他叼着烟打量我:“你会收银吗?能熬夜吗?”
“我可以学。”
我最终有了一份工作,从六月中旬开始,预备做到八月末,两个半月时间,老板承诺给我3000块钱。但那个地方做一休一,时间长路程远,我怕姐姐担心我的安危,就跟她说是商务写字楼前台值班,有保安的,没有什么比这更安全。她同意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裴元。
他是和我没见过的几个男孩一起来的,看到我时无比稀罕:“夏艾!你在这儿干什么!好巧哇!”
我坐在收银台:“我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位于我身后架子上是满满的烟酒饮料,他随便指了罐红牛:“来三个。你在这里看店?”
“12元。”
他从屁股口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你也太辛苦了吧,好不容易解放了,为什么不在家里歇歇。”
“你不也没歇?大中午的跑出来打游戏,不累吗?”我仔细地查核纸币的真假,然后把零钱找给他:“身份证给我,上网需要登记。”
“听见没有,需要登记。”
另外两个男生可能是第一次来,动作没那么娴熟,就像第一天上班的我。
“那我们去玩儿了,你好好守着,等我有空了出来找你聊天。”裴元对我眨眨眼,随后和那两个兄弟勾肩搭背去了内厅游戏间。
我想,做有钱人家的孩子真好,出门玩乐有人陪,消费就用百元大钞。他们脸上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因为生活不曾给他们压力和折磨,暑假里,他们多得是自由消遣的时间。
——以前我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没有百元大钞罢了。
裴元那个大舌头传播消息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郁盛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做什么工作。
“在网吧,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晚不回家?”
“24小时轮班制,等到明天早上老板来换我。”
“一天隔一天?”
“对。”
那头沉默片刻,他说:“对身体消耗太大了,你吃不消的。为什么不找个简单方便通勤的工作?”
“我要是有,至于做这个吗?”我想起那句经典的“何不食肉糜”,不禁要发笑。
“网吧鱼龙混杂不适合你,我帮你找找看有没有图书馆之类的工作吧,我有个姐姐她……”
“不用。”我打断他,“郁盛,你不必帮我到这个程度。我姐拜托你教我功课,直到我考上大学,现在高考都快结束一个礼拜,我想你的忙应该帮到此为止了。”
“是吗。”我听不出他的语气,是疑问句或者是陈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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