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的寿宴就摆在穆爷爷的城郊别墅,虽说是家宴,请来的却是五星酒店的厨师团队,从午餐到下午茶及至晚宴,菜式精美,各路菜系云集。年轻人喜欢草坪和露台小酌,年长的大多在客厅、餐厅里围坐,氛围完全不输外面的奢华酒店。
雷缃作为准长孙媳妇,自然是整个穆家乃至所有到场嘉宾的焦点之一。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和穆言是天作之合。雷家和穆家在芦城商场上都是叱咤风云的家族,雷家以房产起家,穆家则以实业起家,这十年开始投资互联网科技,穆言父母本身就是国内一流大学毕业,穆父学商,穆言的母亲则是学IT技术出身的学霸,夫妻二人是圈内知名的“儒商”伉俪,各方面口碑都极佳。
雷缃挽着穆言在来宾间穿梭应酬,一时间难以分辨是主是客。
她从小也是见惯了类似场面的,应对起来没有丝毫困难,甚至可以说如鱼得水。
只是谈不上开心罢了。
晚宴时,她被安排坐上了主桌。她想推没推成,反被穆言安抚说“按规矩是这样的”,她不好说什么,只得乖乖坐下了。
长寿面上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辰濡。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去舅舅家吃生日面。
他是知道她来这儿的——想到这个,她的心不禁内疚起来。在他生日当天,丢下他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家里,想想就知道他会多难过。
其实他一点也不大方,不然,当时第一次去她公寓的时候,他不会抗拒穿别的男人穿过的衣物,也不会把她买的尺寸不合适的男士内/裤带走。他不会在听到她要相亲的消息时躲在被窝里啜泣,不会在看到穆言来店里后情绪失控地主动提分手。他才二十岁——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一个不太成熟的男孩子,一个被迫接受现实的男孩子啊!
然而,在她走神之际,她和穆言的婚礼却在席间被提上了日程。
她的神思恍惚着,甚至没搞清是怎么开始的这个话题。她想她的脸色不会很好,但嘴角却机械地、礼貌地笑着。
“我们都还年轻,结婚可能还早了一些,不过,我们打算明年春天先订婚。”穆言道。
雷缃讶然地望向他——她猜这是穆言在解围,可这个说法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他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他并没有握得很紧,雷缃很容易就抽了出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们结婚是早晚的事,毕竟像我们这么相配的两个人不好找。”穆言温和地说了一句,眼睛先是看向雷缃,“对吧?缃缃?”
全桌人发出善意的哄笑。雷缃面对一桌长辈,更不好发作情绪,又勉强坐了一会,才假意去洗手间起身。
穆言紧随其后,追了几步拽住了她。
“缃缃”
“不要叫我‘缃缃’!”她小声却严肃地制止了他。
“好,雷缃,我们需要谈谈。”有客人经过,他挽着她去了临近的一间书房,关上了门。“这里隔音很好,你可以和我吵架。”
雷缃尽力缓和了一下情绪:“我并不想吵架,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替我做决定。”
“你说订婚的事?”穆言平静地说,“刚才的情形你应该看到了,原本爷爷奶奶和我爸妈都是直接把我们的结婚提上日程的。我再坦白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爷爷上个月的体检报告并不好,医生说,可能也就一年左右的时间了。所以,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我只能想出那样的‘缓兵之计’。”
“穆爷爷怎么了?”
“你真的关心吗?”穆言反问。
“对不起。”雷缃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穆言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我说的也是实情——我们结婚是早晚的事,离开彼此都未必能找到更合适的对象。既然这样,平静地接受现实呢,不是更明智的选择吗?”
雷缃道:“也许你说得对。”
穆言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现在,我们一起出去吧。”
穆家的晚宴散了,穆爷爷邀请雷缃留在别墅多住一晚。她推说这里太过偏远,第二天上班不便,婉言谢绝了。
她开车去了书店。
辰濡前两天配了一把钥匙给她,她自己开了锁。
一楼的灯暗着,阁楼上亮着昏黄的灯。借着这点灯光和外面路灯的光线,她爬上了楼梯,在二楼的楼梯口看到辰濡正伸手够拐杖,看样子是准备下楼,脖子上还搭着一块半湿的毛巾,头发也湿漉漉的,看样子刚洗完澡出来。
“你干嘛?”她扶着他坐回凳子上,又推着他到了床边。
“来迎迎你。”他的语气害羞中透着兴奋。
“傻不傻?让你给我钥匙,不就是省的你每回辛苦跑下楼嘛。”
“我乐意。”
雷缃心里刚觉得甜,不经意间却看见他左脚的脚后跟贴着创可贴,脚踝处还有点红肿。
“怎么弄的?”她眉头一皱。
“不知道。”他掩饰道,“破了点皮,很快就好。”
她略一思忖:“是不是新鞋子磨脚?”她后悔自责道,“我早该想到的,那天还让你走了那么多路,我还推了你一把以后不许穿那双鞋了,明天我们去刘姨那里定做。”
“新鞋子有点磨脚很正常,何况我的脚长得不规则”辰濡拉住她的手,“我穿厚一点的袜子、贴上后跟帖,多穿几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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