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它们看上去很细,可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骨折。再说,你也没有那样重。”
他虽然是这么说,雷缃还是觉得最好不要冒险了,遂翻身坐起,与他并排,盘腿而坐。
雨水从天窗上漏了些许下来,打在油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的旧木地板上,一会就起了好几个印子。
“我去搞个盆子。”辰濡说着,便要挪向盥洗室的方向。
“我去吧。”雷缃说着,抢先一步起身,去了盥洗室拿脸盆出来接水。
“只有这一处漏吗?“她放好脸盆的位置后,问道。
“嗯。”
“今晚要不还是去我那儿睡吧。这雨万一一直不停”
“这个天窗漏雨并不严重,淹不到床的,不影响。再说我走了的话,万一这盆水接满了雨还没停怎么办?地板会泡坏的。”
“我明天就约人帮你把天窗修好。”雷缃郁闷又心疼,“你一个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住下去呢?你舅舅知不知道这里下雨天会漏雨?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可这也不用花多少钱就能解决啊!大不了你自己出这份钱!”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你一下子凑不出来修理费好了,问你舅舅赊账,每个月的一千块生活费分期挪一点,不可以吗?”
辰濡道:“也许是可以,但是我不想那么做。我不想欠我舅舅家更多,我已经欠了八年的抚养恩情!小时候做矫正手术,舅舅家也出了一份钱。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我还得也很有压力。就是这个你看不上眼的阁楼,也是他对我的恩惠,我怎么可能对别人的恩惠挑毛病呢?”
雷缃道:“好好好,我们不麻烦别人,我来负责搞定!”
“我不需要。”
他的态度固执,神情严肃,雷缃看出自己无法说服他,干脆不提此事。横竖不管他接不接受,她一定要替她把漏水的地方修好。他要是为此不自在,就到时候再想办法哄他好了。
“等雨小一点,你就早点回去吧。”他说。
“我等雨彻底停了再走。”雷缃道,“起码我在,还可以帮你多倒几趟水。”她完全无法想象平时辰濡一个人在的时候,遇到漏雨需要接水倒水的时候,是怎么解决的。
“我自己可以。”辰濡苦涩地笑了笑,“真的,我把脸盆放在凳子上推着走就行。我说过,这个带轮的凳子很好用的,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活,我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雷缃听了心里难受,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不喜欢我这样吧?”辰濡低垂着眼睫问,声音有些沮丧。“我知道,我做什么都看上去很狼狈”
“谁是你姐姐?你怎么又叫我姐姐?明明已经叫过我的名字”她莫名烦躁起来。
“我想了想,还是叫你‘姐姐’最好。”
“你吻我的时候,心里也叫的姐姐?”她不依不饶起来。
辰濡爬上凳子,用脚划拉到她的跟前,望着她说:“你明知道不是。可也只有那一次,我在心里放肆了一回,叫你”他收了声,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了一起。
“叫我什么?”她追问。
“缃缃”他的手下意识地揪紧了大腿上的裤子,让他那病态的腿部轮廓显得更加瘦骨嶙峋。
“再叫一次。”她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心痛,情不自禁地伸手将他的攥紧的拳包裹住。
他的手在她的掌心松弛开来,反手握住了她的,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缃缃、缃缃、缃缃在大剧院见到那个芭蕾舞演员的时候,我就听到他这样叫你。好好听的名字,好像也只配从他那样好看的人嘴里叫出来!我好嫉妒他!那天发烧的时候我都梦到他了!他在我的梦里也一直叫你‘缃缃’,好像是在故意挑衅我!呵!我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本身就够可笑竟然觉得飞在天上的天鹅会有兴趣挑战一只泥潭里爬行的癞□□”他梦呓般呜咽道。
雷缃从不知道,从那时开始,这个叫辰濡的男孩就在心里默默呼唤过自己的名字。甚至因为别人这样喊她而心生痛苦嫉妒。
“你现在可以喊了。”她在他的耳畔轻说,“喊我‘缃缃’,多少遍都可以。”
他却摇头:“可是我怕,我怕连我的声音都不如彭奕泽好听。我怕我喊你的时候,你心里想到的却是那个人的模样。”
她又心疼又好笑:“你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我看过演员表。”他红了脸。
雷缃眯了眯眼:“那好,你告诉我演米多拉的是谁?演康拉德的又是谁?”
“谁记得那些人?”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委屈,眼眸青涩又单纯,“我只知道阿赫麦特是彭奕泽演的,而他是你前男友。”
到底只有十九岁啊!他吃醋的样子,让她觉得很可爱,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刮完之后她在心里暗自感叹,辰濡的鼻子还满挺的。
“他说话的声音没你好听。”雷缃道。
“什么?”辰濡疑惑。
“意思是,其实有很多人叫我的小名,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但我觉得,现在最想听到的,是你叫我‘缃缃’。”
“缃缃”辰濡含着泪唤她,“哪怕只有今天晚上,我能这样叫你,我也知足了。”
雷缃却忽然涌出一股不安、一股悲凉——他的话点醒了她,她终究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温情。她被辰濡吸引了,不管是因为多么可笑的理由,她的的确确是被吸引了,不受理智控制地便向他敞开了怀抱。可她知道,有一天,她是会收走这一切的!他和她或许不止有今夜,却注定不会有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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