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四车道，虎头奔匀速的行驶在高架桥下面的道路上。
    车后，高牧闭着眼睛，只有不停在大腿上律动的手指证明他不但没有睡着，反而是在想事情。
    廖国中此人，他接触了这么久，从本质上来说人还是不错的，没有一般人那种老板当久了，就会高高在上，刚愎自用的坏毛病。
    至少还是肯沉淀下来，依然愿意冲在一线，是个干实事的人。
    他手中的万城地产，虽然说在后世没有听过这个大名，但是从万城尚府的完工质量，以及目前的物管来看，都属于比较用心。
    基本没有给业主挖坑的骚气做法，也就是说廖国中并不是为了赚一时的快钱，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他还是有情怀想做长期品牌的。
    只不过，也许是他的气运确实不好，努力了没有得到想象的回报，目前的公司陷入了资金流困境，同时也限制了公司的发展。
    加上目前整个大环境在快速的变化，更多的大资金开始布局加码房地产市场，竞争一下子就激烈了起来。
    偏偏在它最虚弱的时候，一场大战来临，确实是让廖国中为难了。
    但这并不能抹杀他的能力和它的质地，廖国中和万城地产缺少的只是一个让他们腾飞的机会而已。
    上车之前，听了廖国中那些无奈的感慨，高牧动过帮他联系周一的想法，周一的产业里面房地产也是重要的一环。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高牧自己给掐灭了。
    周一目前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但这一切都只是假象，现在是2000年，他的风光也就还剩下两三年而已。
    在达到顶峰之后，很快就是回归负数。
    高牧现在把廖国中和万城介绍给对方，短期看确实能起到大作用，帮了大忙。
    但长期而言，其实是把廖国中和他的万城地产从一个火坑推进了另外一个有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这么干。
    一般的商业合作问题还不大，深入的交*合真不能做，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调头，回去。”
    律动的手指骤然停下，高牧双眼睁开，精光闪烁。
    “好！”
    放慢车速，很顺畅的在路口转弯调头。
    本就没有开出去多远，所以虎头奔很快就重新出现在了造纸厂的大门口。
    值班的保安一脸懵的打开大门，不知道这老板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是不是特意考核检查他的在岗工作态度。
    一身保安服被他拉的整整齐齐，腰杆子也是笔挺的很，还给了一个五分标准的敬礼。
    虎头奔进，拉防腐木的大货车出，擦车而过。
    “嗯，你怎么回来了，还有事要交代？”
    拉开正正停在他身边的虎头奔后车门，看着没有下车的高牧，廖国中也有些懵。
    “嗯，有件事我想找你再聊聊。”拍了拍挪出来的座位，高牧继续道，“上车。”
    再聊聊，那肯定是之前聊过的事，高牧刚走又转回来特意找他聊，廖国中突然有种抓住了重点的感觉。
    没有多说话，屁股一挪就坐了上去。
    “在旁边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和廖总说点事情。”
    等廖国中上车关上车门，高牧又交代开车的丁厉。
    车上肯定安静，但是车不能停在这里，进进出出的要道，影响了工程进度，浪费的也是他自己的钱。
    “小丁，右转直行，那边没什么人。”
    论对园区的熟悉，廖国中肯定比丁厉和高牧强，拍着丁厉的座椅后背给了方向指示。
    车停好，人下车，站在距离虎头奔五、十外的地方，默默的看护着。
    这一点，是丁厉被高牧欣赏和喜欢的地方。
    “聊什么？”
    车子停的地方还算阴凉，廖国中轻微的按下车窗，开了一条细缝,他这边刚好是看得到丁厉的角度。
    高牧就大气多了，直接开了半扇窗户下来，没有说聊什么，先问道，“有烟吗？”
    接下去聊的话题有些费烟。
    “嗯有，”廖国中诧异的摸出一包万宝路，“没记错的话，你这是第一次主动要烟吧？”
    他的烟瘾也不大，一般都是应酬的时候才会配合着来上一支，目的也是为了一手，不想要二手。
    “之前在邵总办公室抽了半根古巴雪茄，那玩意太凶了，抽支万宝路压压嗓子里的烟气。”
    手中的zippo叮的一声点燃，先给自己点着，再给廖国中也引燃。
    “还有这样的说法？不过古雪还是不错的，我以前也尝试过，就是不适合带在身上。”
    高牧有没有烟瘾廖国中不知道，但是会抽烟他是一点都不奇怪，和高牧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他也会。
    “嗯，那玩意太装，平常还是国产的卷烟舒服。”单手伸出窗外，点了点烟灰，吐出一个连环雾圈，“万城目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本就有点猜测的廖国中，听到高牧聊的果然是万城的事情，眼神立马明亮了起来，也是狠狠的吐出一口大烟，毫不犹豫的说道：“资金，当然是资金了。”
    “只缺钱？”
    “是的，万城目前最大的困局就是资金。只要资金充足，就能拿到土地。只要拍得到一块合适的地皮，我就能把项目做起来。”
    只要万城恢复了自身的造血功能，其他一切困难就是浮云。
    “只是缺钱的话，为什么不找银行融资？银行不行的话，民间也是可以的吧？”
    “我们国内的银行是什么套路你还不清楚吗？我之前的钱还没还清，手上又没有地块可以抵押，他们根本不会房贷。”和国外的投行不一样，国内银行对风险和信用抵押，还是很忌讳的，“至于民间融资，不但利息吓人，一不小心得罪人，说不得还会戴个大帽子进去蹲几年。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终归还是小心，没有不顾一切的生猛气，换个说法就是太稳了。
    对别人来说太稳了多少是贬义，但是高牧却偏偏喜欢这个太稳，稳稳的才是他喜欢的。
    “换个说法，你怎么保证有资金了就能盘活万城，凭什么保证不会陷入无休止的循环？可以预计，在接下去的年代，大资金大地块大项目才是地产业的主流，小打小闹已经很难再成气候了。”
    这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不管是谁愿意出这笔钱，廖国中那么保证兑现他的诺言才是根本。
    就像银行一样，没抵押保证，在正常情况下，这个年代谁敢随便放贷啊？
    “这……”
    被自己的猜想猜的兴奋过了头，廖国中完全被高牧给问住了，哑口无言，无语回应。
    “看来你自己还没有想好，”最后吸上一口，把烟屁股掐灭，“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已经打算关门歇业，卖产业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样的，要是能找到资金我还是要坚持的。至于怎么活下去，我考虑的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一点小思路，说出来要是不成熟，你可别笑话老哥。”
    “请！”
    思路嘛都是从不成熟慢慢成熟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高牧一样满脑子有现成，经过时间实践过的成熟方案，完美思路。
    “年后的魔都地产风云变化，但是据我观察，这风云的战场还主要集中在主城区。其实整个大上海的外围和周边，被关注的并不是很多。目前，依然是相对的价格洼地，我考虑过，要是能有资金续命，就让万城离开市区的主战场，转战几个郊区县……”
    廖国中还真是思考过一些东西的，否则这么短的时间，他也不可能说出这么一条新的路线。
    离开红海，转战蓝海，倒也不失为一个弱者的选择。
    “农村包围城市，这就是你的长期战略。”
    嘴角微扬，精辟总结，他相信廖国中是不会真的愿意放弃市中心主城区战场的，现在的想法只是权宜之计。
    等到他修炼好筋骨，把万城的身体养好了，不杀回马枪才怪。
    “什么都瞒不过老弟的眼睛，老哥藏在心底的那么一点点野心，也被你看的清清楚楚。”
    被拆穿终极想法，廖国中却丝毫没有不开心的意思。
    刚觉得廖国中是个“稳太子”，他马上就暴露出了开疆拓土的野心，只不过这个隐藏的比较深，不到极大的把握他是不会去做的。
    稳中求胜，又有野心鞭策，心机不浅啊！
    果然，没有一个老江湖是简单的，简单的只有初入江湖的新人。
    高牧深以为，要不是他有足够的先知防身，早就被这些老江湖玩弄的要死要活了。
    “你有目标区县吗？”
    战略肯定是个好战略，主城区就那么大，这么多的实力派集中混战，难免有人会伤痕累累，暂时避开是上策。
    同时郊区周边的发展潜力也是很大的，随着城市的建设发展，必然会以市中心为核心向周边辐射。
    以房地产为旗帜的基础建设，自然而然的会成为先头兵，万城以退为进先一步在这些地方布下棋子，未必不是高招。
    “有，我看好宝山的外围，还有青浦、松江这两个地方。”
    “不错的选择，我建议你再把崇明也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