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便是叮铃桄榔地响。许是那夜色过于寂静,幼萤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看着那人走来。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一双眼眸乌黑,明明是清冷之色,却如同藏着暖玉香雪。正当幼萤欲上前搭话时,对方忽然冷笑一声,飞快拔出腰中的长剑。
“都让你不准靠近我,你这勾人魂魄的妖女。”
不准靠近你?
你是谁?
不等幼萤探究,突然一道钻心的痛,她满头细汗,哭泣着从噩梦中醒来。
明明是冬日,那香汗却堪堪将枕巾溽湿。幼萤垂下眸,慌张地摸了摸心口,确认没有流血后才敢跳下床。
可那男人却不肯放过她。
第二晚,她又梦到了对方,与其说他是男子,不若说那是个约莫有十七岁的少年。少年面容清冷,一双眸子更是幽冷寂静。也不知她是怎么惹到了对方,那人似乎很是厌恶她,在梦里拼了命地杀她。
第二次,他放了一把火。幼萤惊醒时,双脚还微微颤栗。
第三次,他带了几个下人,略一吩咐,下人便执着白绫朝她走来。
第四次、第五次……
忽然一道惊雷,幼萤猛然从床上坐起身,身边的女子被她骇了一骇,短暂的呆愣后,连忙执着帕子朝她走了来。
“幼萤,幼萤?”
柔臻姐姐坐在床边,轻柔地给她拭着汗。
惊魂未定,姜幼萤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面色死白,眼中仍有惊惧。
“幼萤?”
对方轻唤她,伸出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可是又着了魇?”
柔臻姐姐虽是京城人,说话却也是轻声细语的,与幼萤不同的是,她没有那细细软软的口音。
那声音轻缓,像是一道柔和的风,将她的情绪缓缓抚平。
“好奇怪。”
幼萤忍不住喃喃,声音里,还有些颤意。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那少年了,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这般坚持不懈地在梦境里追杀她。甚至,她没有在此前见过那少年一面,而如今,姜幼萤却是真真切切地记住了对方的面容。
一想起他那一双眼,小姑娘便通体发寒。
“奇怪什么?”
柔臻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试着安慰她,“幼萤,你梦见什么了,这般害怕?”
姜幼萤咬着发白的唇,有些失神落魄,没有吭声。
她梦见……
她又被那陌生的少年给杀了。
雨雪终于停歇,夜色也彻底宁静下来。周遭一片死寂,只能听见自己仍有些紧张的呼吸声。幼萤攥着柔臻姐姐的手指头,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也就是只有在柔臻面前,她才能开口讲话。
屋子里很冷,那窗户甚至还透着风,幼萤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这些天后宫的娘娘们又闹开了,将气头全部都撒在了采秀宫的这些小宫人身上。
“熬一熬罢,”见状,柔臻又将她的被角掖实了些,“内务库有十天没来送炭了,再熬上两个十天,最冷的时候便要过去了。”
那些娘娘们吃得饱,穿得暖,闲着没事儿,就天天去太后那里闹。
幼萤也略有耳闻,她们闹来闹去,无非围绕着同一个事儿。
——皇上登基许久,却未一次踏入过后宫。
这若是皇上方登基,政务繁忙还情有可原,可皇上如今登基已有大半年了,满后宫的娘娘们盼啊盼,却没盼来他的一次召幸。
甚至有人猜测,当朝皇帝,不近女色。
这一下,不光是那些娘娘,就连太后也急坏了。她竟不顾着规矩让宫人抬着半.裸的陈美人进了皇帝的寝殿,本以为能让他开开窍,第二日,却在宫殿门口,看见美人那圆滚滚的头颅。
娘娘们吓坏了,一时间,再无人敢去提争宠的事儿。
如今陈美人之事风头暂去,娘娘们又跑到太后那里哭诉。
只听柔臻姐姐叹了一口气:“娘娘们过不好,到头来,难过的都是咱们这些当下人的。今早六圆不小心冲撞了梁贵妃,受了好一顿的打呢。”
又是一道寒风袭来,让幼萤抱了抱被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咱们如今的出路,便是勤快些干活儿,让姑姑们记住,待到下个月哪个宫再缺人了,姑姑将你我引荐了去,寻个好主子,也算是有个靠山了。”
采秀宫的宫人,都是散养的,没有主子。
“倒是委实苦了你,明明是个主子的命,却还要跟着我们受这下人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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