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尚且来不及开心,便听长公主又道:“对了,你一来我才想起,母亲想看看你腰后的图腾。”
这话让小蝶心里骤然一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保持的很难看,“现在看……天气太热,我这一路走来身上出了不少汗,不如等明日我沐浴后再来让您看吧。”
虽然验过,但那毕竟不是长公主本人所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若真想看,她也是真的虚。
好在长公主并未在此事上过多执着,同意了她的说法,“也好。”
这一吐口,便让小蝶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样一推脱,说不定便能推过去了。
只片刻的工夫,她身上的冷汗密密麻麻铺了一层。
……
殿内死寂安静,仲夏的天气周小蝶亦是将窗门紧闭,整个房间里又闷又热,贴身的薄纱衣衫被汗水打湿都贴在了皮肤上,黏的她心烦。
干脆将其脱了丢到一旁,只剩下一片齐胸裹在身上。
取了周老六给她特制的银针管,外看也只比平常用的绣花针粗那么一点,头顶镂空,针尖儿透眼,将那染料朱锭兰渐和水化开,再灌入银针管中刺入皮肤才算完成。
这样的事每隔三天就要来一次,除了这图腾刚刺成时撑的时日长些,现在每隔三天就要上色一次,以免褪色。
所以她图腾之上总是有个针眼在,这边结痂那边又要新扎,这种事还不能经旁人手,她只能背对着铜镜一点一点来。
针扎的痛楚她已经差不多快习惯了,将染料扎好,她将银针丢到一旁,直起腰来站到窗边,眼中是愤恨之色。
她对这件事厌烦透顶,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最近每每扎过染料便觉着心烦想要发脾气,今日亦是,可在想到今日长公主同她说的事,心里的烦闷顿时缓和许多。
尤其是说他们两个般配时,她方觉着,这一切是值得的。
……
这一躺下,陆澜汐整整烧了两天,两天水米未进,躺在床榻上脸颊通红,高热侵脸,无论怎样都醒不过来。
她烧了两日,凌锦安在床边陪了两日,眼都没合一下。
每隔一会儿便探探她的额头,可是丝毫没有退热的意思。
即便之前来看病的是医邪,凌锦安现在也开始动摇,这么烧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事,他心里开始没有底气。
惆怅叹了一口气,将她额头上的巾子取下,已经熥的很热了,才命人取了井水,巾子摁入盆中,还未来得及拧干,便听着有抽泣之声自床榻上传来。
凌锦安心底一惊,一甩手上的水,边在衣袍上蹭了边大步回到床榻边,只见陆澜汐虽然仍紧紧闭着眼,眼泪却伴着呜咽之声自眼中滑落,似在梦中哭了起来。
凌锦安忙坐下,身子低探,双手捏住她的肩膀,焦灼唤着她的名字,“澜汐,醒醒,澜汐……我是锦安,你能听见吗?”
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直在哭,眼泪湿了软枕,晕湿了一大片。
“澜汐……澜汐你是不是做梦了?别怕,我在呢,我在,你听得到我讲话吗?”
听得到,而且很清晰,就在她的耳畔萦绕,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像是走马灯,一幕一幕在眼前晃过。
自久安街她奔出来,扑在一辆马车前,后来在承安王府与那人偶遇,也只敢偷偷瞧他,他甚至忘了她的存在,但她不知何时就开始喜欢他了……
漫天的大火,他跪地痛哭的模样……
她明明那么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却为了他能像人一样活着,甘愿拿自己性命去换……
她哭的越来越凶了,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她如坠深渊,听见有人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她在梦中寻着声线来源,好似在黑暗中抓住一根藤,猛然一睁眼,万籁俱寂。
“澜汐,你醒了,你看看我,澜汐……”头顶的凌锦安一遍一遍轻拍她的脸颊。
陆澜汐定睛望着他,看到他眼中的焦急和痛楚,心疼或是疼惜,都是为自己。
她离开的太久了,实在太久了。
她抬手紧紧搂住凌锦安的脖子,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凌锦安顺势将她抱起拥在怀中,感到肩头被她的泪水晕湿,什么都不说,只紧紧拥着她。
“我怎么……我怎么将你忘了呢,”她咳嗽两声,“我怎么能忘了你呢。”
这句话被她说的断断续续却让凌锦安听的一清二楚一字不差,他瞳孔渐渐缩紧,眼底的惊喜神色涌出来,连着声音都在颤,“澜汐……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久安街,自久安街一遇我心便属你,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
“你是我的凌锦安,我的。”
凌锦安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将怀中的人紧紧箍住,恨不得融入骨髓,双目温热,唇凑在他发顶重吻几下,一遍一遍重复着,“我的傻瓜,我的傻瓜……”
……
夏风徐徐吹入窗纱中,塘外有蛙鸣阵阵。月光照在花团上,打下一片阴影压住红门。
拔步床上的胧纱将两个人的身影罩住,轻丝薄纱,若隐若现。
凌锦安将额头贴在陆澜汐的额头上,感受到一片冰凉。
自她醒后,身上的热度便一点一点退却下来。
新洗过的头发还有些潮湿,散在背后同时有阵阵花香气传来,惹人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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