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渝一阵心虚,转开视线不敢看他。
钟粤却没给他逃避话题的机会, 走到床边,把汤碗往床头柜上一放,凑到他面前,板着脸:“紧张的哭了其实是感冒有鼻音,着急回去复习是生病了不敢见我, 是吧?”
周渝:“……”
钟粤语气勉强算温和,但完全没掩饰他的不爽。
“对不起,我……”周渝小声说, “我怕你知道了会担心。”
“之前还说我信不过你。”钟粤说,“你这不也一样是信不过我?双标吧你。”
周渝说不出话,垂着眼不敢看他。
“算了,这小可怜样儿谁舍得折腾你啊。”钟粤叹了口气, 坐到他身边,拿起汤碗,舀起一勺汤小心地吹了吹, 递到周渝嘴边, “来, 把这碗姜汤喝了。”
.
周渝就着钟粤的手,小口啜着姜汤。
他不是很喜欢姜味, 但这碗汤里加了很多红糖,所以还不错,本来发烧打冷战,现在烧差不多退了,一口姜汤下去五脏六腑都暖起来。
“还可以吗?”钟粤问。
“嗯。”周渝轻轻点了点头。
“老林本来说少加糖, 原汤原味对身体好,我说你肯定喝不下去。”钟粤笑着说,“夸我。”
“夸你。”周渝笑了下,想跟钟粤亲昵一下,忽然想起这儿是老林的住处,又不敢动了。
“对了,老林呢?”周渝又问。
“开会去了。”钟粤顿了顿,“说起这事我就来气,你以后不许瞒着我,记住了吗?”
“嗯。”周渝怂巴巴地点头,代换一下,他现在可能也气炸毛了。
“空调把自己吹病了都不跟我说,躲躲闪闪的,你成心要急死我。”钟粤抬手,想掐周渝的脸,但一看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儿,又狠不下心,最后叹了口气。
“要不是他给我打电话,我现在还找不着你呢是吧。”钟粤板着脸。
“……”周渝心虚地低下头,过了半分钟突然反应过来,“老林给你打电话?”
“是啊。”钟粤说,“不是你让他给我打……卧槽?”
两个人一起懵了。
所以说,周渝什么都没有跟老林说,但是老林直接给钟粤打了电话。
“这算什么?”周渝有点晕,倒是没慌,“老林知道?”
“他应该不知道。”钟粤抓住周渝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他应该就是知道咱俩关系好,我老去怀远接你,他师妹肯定告诉过他。”
“也是。”周渝这么一想,心情总算平和了点。
“没事的。”钟粤凑过来,搂着周渝的肩,“他就算知道了,他也没反对啊,你不用担心。”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钟粤轻轻拍了把周渝的脸,把汤碗端端正正地给他摆在腿和手之间的那块被子窝里:“你先慢慢喝,我去开门。”
这种照顾小孩般的动作让周渝有点儿无语,但他确实吃这套,他慢慢地又盛了一勺姜汤,听着钟粤穿过小小的客厅,打开房门:“林老师……”
他的声音突然一顿,错愕地喊了声:“妈?”
.
这声“妈”让周渝也一惊,他赶紧坐直了,差点碰洒了姜汤碗,只见钟粤妈妈矮矮的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飞快地穿上鞋套,急火火把手里拎的东西塞到钟粤手中,然后径直冲着周渝冲了过来。
“宝宝。”她跑到周渝边上,俯下身,用手背轻轻碰他额头,“怎么样,还难受吗?”
她说的粤语,但周渝已经基本上能听懂,神奇的是她最近普通话水平也突飞猛进。
可能是人生病时心理本来就脆弱,看着她关切瞧着自己的,温柔又担忧的眼睛,感觉着她放在自己额头的微凉的手背,委屈、惊喜、安慰,全都翻涌到了情绪的最高处,滚热地翻涌在胸腔。
好像就算在钟粤面前,都不会这么软弱。
“难受。”他低声说,“我嗓子好痛。”
“没事乖乖。”钟粤妈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阿粤给你弄药,阿姨给你熬汤,病好了就不疼了。”
她像把周渝当成几岁的小朋友在哄,却让周渝心里又酸又软。
陈年结痂的伤口隐隐泛着幸福的疼痛。
钟粤妈妈又吆喝钟粤给周渝冲药,还让他拿老林的灶台烧水,她自己留在周渝床边上,“怎么就生病了呢?是不是前几天跑步跑的?早该跟你们体育老师说,要是孩子身体没那么好,就不要跑去上体育课。”
周渝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天晚上钟粤留在他这儿,打电话借口是“周渝跑了步头疼”,阿姨现在还记着。
“跟那个没关系。”他轻声说,“我就是空调开太低了。”
“你们小朋友都不知道凉热。”钟粤妈妈皱着眉,心疼地埋怨他,“现在生病了妈妈多担心。”
她说的是“妈妈”。
“乖。”她又温声安慰周渝,“阿姨去熬汤给你。”
眼看她站起来,仿佛那种温柔的慈爱的情意即将消失,周渝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他殷殷地看着钟粤妈妈:“别走,我……我害怕。”
钟粤妈妈愣了愣,没明白这安静的小房间里,响晴白日有什么好怕,但是对上周渝哀戚的眼睛,她像是突然明白了。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作为母亲,又怜惜,又慈爱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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