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个小毛孩子,赵胤自然有的是法子。”
探子道:“是。”
白马扶舟扫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眸中突有一抹波光微荡。
“王妃可有什么不舍?”
不舍?不舍什么?
探子愣了下,“王妃确有不舍。”
白马扶舟抬了抬眉,“不舍什么?”
探子道:“那条大黑狗硬是要跟着马车跑,王妃不舍得它受累,抱到了马车上。”
白马扶舟的脸猛地沉了下来。
“滚!”
探子苦着脸,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巴巴地转身出去了。
“回来!”白马扶舟突然发怒。
探子吓得差点拌到自己的脚摔倒,连忙停下,一脸困惑。
“督主……”
白马扶舟目光凉凉地扫过身侧的两个女子,像是想发笑一般,脸上做了个笑的表情,可笑了一半,又好似笑不出来了,终是沉下脸来,猛一把将酒盏往地上掷去。
“本督是让你们滚!”
两个舞娘受惊不小,连滚带爬地跪地求饶,瑟瑟着下去了。
白马扶舟安静了片刻,眼睛轻弯,突然看着探子,表情又恢复如初。
“再探,再报。”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无端带了些怅然,不合时宜。
毕竟赵胤离京,锦衣卫职权变更,对东厂而言也是一桩大好事,不用厂督亲自动手,就扳倒了赵胤,一夜未眠饮酒作乐才是对的,这无端的伤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探子看不懂,领命下去了。
宋慕漓看了祁林一眼,正要去收拾地上的残盏,见祁林朝自己摇头,又缩回手,默默地退了下去。
门轻轻合上。
白马扶舟慢慢地倚回到榻上,手覆盖在小腹那处已然痊愈的伤口上,想了许久许久,才在令人窒息的空寂里,慢条斯理地扯出一个笑。
“去,把本督的药拿来。”
祁林皱眉。
厂督已许久不吃药了。
……
第七卷 尾卷
第883章 南下锦城
光启二十四年的春天过得异常地快,仿佛眨眼之间。
锦城王离京南去就藩那日,是入春以来最大的晴天,太阳如同火球一般高挂在天空,赤辣辣的阳光将京师城照得红艳艳一片。
钦天监为了讨个好彩头,当即拟了什么“金乌报喜,四煞回避”的说法,称这是大晏福祉,意喻从此以后,“天佑大晏,国祚万年”。这位钦天监官员本是想拍个马屁,不料一个巴掌就拍到了马屁股上,光启帝说他“阿谀奉承,不辩四季”,直接将人驱逐出宫,革职查办。
这个时节出大太阳不是常理么?铁打的江山又哪里有万年那么长的?光启帝不喜欢听那些假大空的话,更讨厌有人在赵胤离京的这个节骨眼上,拿这个事情来隐喻他走得好。皇帝正心烦呢,这家伙撞上来,不办他办谁?
钦天监被查办一事,举朝哗然。
光启帝无心插柳柳成荫,让原本因为赵胤离京而暗流涌动的朝堂突然就平静了下来。这凛冽的一刀,杀了鸡,也吓住了猴,那些刚刚想要冒出头的魑魅魍魉,慌乱地收起爪牙,再无人敢蠢蠢欲动。
阳光铺天盖地照耀着繁华的京师,
也照亮了时雍和赵胤夫妇,南去的路。
山水茫茫,大地广袤。
离开京师那个黄金打造的牢笼,时雍整个人都雀跃起来,所有的离愁一点点在大自然中洗去。
原本从京中去锦城府,水路是最为便捷和快速的,但他们并不急着赶路。将出京的行李和大部分随从安排上了官船,一路顺运河而下。而时雍和赵胤自己却悄悄地带着几个贴心侍从,轻装上路,从陆路出发,慢慢地跟随官船而去。
路过一条河,偶遇一座村,都有可能会停下来走一走,看一看。
烟火袅袅的农家小院,花香遍野的小河溪畔,都留下了时雍和赵胤的足迹。还有大黑,它喜欢在暖阳里追逐蝴蝶、在平坦地草地上打滚,或是涉水下到汩汩的溪流里,凭本事叼上来一条鱼……
一驿过一驿。
一驿再一驿。
他们游山玩水,只有在官船靠近码头时,偶尔会上船补给,或是休息两日,以免那个聒噪的王府长史天天念叨。
锦城王府的长史按例由朝廷指派。这个长史姓车,名叫车固。古怪是古怪了些,可车长史却是正儿八经的蜀地人,当年入京赶考,名落孙山,却因长得有几分俊逸,又作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画,被太常寺的一个官员看中,招了女婿,后来又获举荐,去了户部六科任职,渐得看重。
王府长史官职不大,从五品,月俸只得十四石,却是执掌王府诸事的一级官员,加上由朝廷直接指派,也可以说是皇帝派到王府身边的眼睛。
而眼前,车长史这双眼睛——眼睛好痛。
他带着家眷随锦城王就藩,原也存了衣锦还乡风风光光的想法。不承想,王妃率性妄为,王爷纵容放肆,整个南去的队伍里面,好似就他车长史一个人在认真就藩。
整日里,他要为锦城王夫妇的安危担惊受怕也就罢了,还得每天为他二人画小像画风景。
这个点子的产生,让时雍很佩服自己。
旅游嘛,岂能没有“到此一游”的照片纪念?没有相机的年代,幸亏有一个作画如神的车长史。这简直就是人肉摄影机。时雍抓了车长史来画简图,准备将一路的风光和他们就藩的景象编成一本画册,等到了锦城府,再由车固来润色,找一个书局刊印出来。到时候,她给京中诸位亲朋一人送上一份。最好,再送一份去漠北给红玉,提点她一下,也可换回来一本漠北风光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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