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皱眉看着他,许久没有吭声。
这个儿子天姿聪慧,从小便有过人之处,但是巴图只让先生教他习文,从不许他学骑射武术,便是有些忌惮他的身世——他是南晏广武侯的外孙。广武侯陈景文韬武略、骁勇善战,根子里就带了过人之智。实际证明,他没有看走眼,乌日苏年纪不大,但他的才干远非来桑可比。
在两个儿子的培养过程中,巴图是有些犹豫的。有时恨来桑不争气,斗大的字教无数遍都识不全,而乌日苏一学就会,因此他时常内疚,觉得愧对乌日苏,认为自己做了错误决定,乌日苏才是能带领兀良汗变得更加强大的继承人。
有时候他又会暗自庆幸,平庸的儿子比天才的儿子更易掌控,翅膀再硬,也飞不起来。来桑千不好万不好,但心思简单,会孝敬、懂服从。文不成,武尚可,上阵能杀敌,他才是最好的继承人。
一会偏左,一会偏右。一会要养虎,一会要放鹰。
在巴图这种犹犹豫豫的过程中,两个儿子渐渐长大,成了如今模样。
此刻,来桑重伤,生死不明,发妻服毒自尽,以死相挟。来自妻儿的双重打击,哪怕是巴图这种冷酷无情的男人,嘴上说得再狠,内心也不可能没有半分触动。
乌日苏的提议,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好抉择。
南晏突然领兵来犯,还是皇帝御驾亲征,兀良汗应战本就有些仓促,巴图不能亲自上阵也就算了,若是没有一个有份量的人领兵,势必会对军心产生影响,让南晏抢占了先机。
“好。”
巴图再三权衡,终于首肯。
他忖度道为阿如娜行大葬,最多不过七日。短短几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待这边事情有了眉目,他即刻快马加鞭赶过去与大军会合,也误不了事。
“着令,大皇子乌日苏即任兀良汗伐晏军主将之职,奉谕点兵,于今日申时奔赴嘉南关,与来犯晏军决一死战!”
乌日苏身子一震,当先跪下。
“儿臣领命,必不负父汗所托。”
……
校场上,威风凛凛的旗幡被呼啸而过的长风吹得呼啦啦作响,兀良汗各路大军齐集于此,战马寒刀,轻甲长枪,火铳铁盾,一排排井然有序。
这是兀良汗的精兵。
乌日苏一身银白盔甲,昂首挺胸,执缰骑马,徐徐走到最前方,银盔下,他那张格外清俊的脸庞,此刻肃然而寒冷,在杀气腾腾的大军面前毫不逊色。
他来前,是有人轻视于他的。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就是做个样子。
他这么冷然上前,竟让人有些刮目相看,原本还有的窃窃私语,当即静下。整个校场上鸦雀无声,无数双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
乌日苏看一眼众将士。
“鸣鼓。”
……
鼓声震天动地,惊得寒鸦冲天而起。
雨雾沾染了时雍的眉目,她抬头看着天空,眼底染上一抹焦躁。
“又要打战了。”
褚道子站在她的右侧,身上那件黑袍就好像终年四季没有换过一般,身子也永远僵硬如石,若是他不说话,风也不吹动他的袍角,就像是一尊雕塑。
“师父……”
时雍低低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褚道子不看她,而是与她一样看着远方。
“打了合,合了打,打打合合,争来争去。世人总是如此,争一地二女三山五岳六城七部八百里疆域,争那望不尽的红墙碧屋,美女佳人,江山盛世。有朝一日,眼一闭,或腾云而起,或遁入地狱,肉身终是喂了虫蚁,与那痴人何异?”
时雍侧目。
黑袍飘飘,淡然清瘦的褚道子,很有一代大侠的感觉。
这一刻,时雍只能仰视于他。
“师父,为何世人总是看不透?”
褚道子道“有人死得其所,有人生而有憾,人各有命,不必强求。”
时雍抿了抿嘴唇,突然站直了身子,双臂抬起,朝他深深作了个揖礼。
“有您这样的师父,徒儿与有荣焉。”
时雍这么客气,褚道子总算是正眼看向了她。
可是,稍顷之后,却是重重一哼。
“没一句真话。”
“……”
时雍看着这古怪而倔强的老头,心里话是真的啊,从来没有这么真过。她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神色,正想表明一下心意,褚道子已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
“你若当真念我几分恩情,留我一命。”
什么?
时雍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父……”
她追上去,还想再问,褚道子却越行越远,头都不回,根本就不想理她的样子。时雍觉得褚道子这话莫名其妙,不甘心就让他这么走掉,牙一咬,飞快地跑起来,气喘吁吁地拦到他的面前。
“不说清楚,你不许走。”
褚道子直视着她,那双掩于黑袍下的眼睛,豁然生出一抹利光。
“来桑是你我好不容易救活的人,能留他一命,也是福报。”
时雍眼睛微眯,嘴巴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一个音来。她就那么看着褚道子,深深望着他,然后看着他与自己错身而去,渐行渐远。
站在原地,时雍脸色变幻莫测,许久,她方才轻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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